S2EP3︱比起生子,我更希望這一生留更多時間給自己

LiyaChen
一手故事
Published in
Apr 17, 2023
Photo by Anthony Tran on Unsplash

這一集的故事還是跟生育選擇有關。

同樣是決定不生小孩,但其實不同女性思考這件事的想法都不太相同,她們會面臨到不同的狀況,像是家庭背景和人生經歷。

今天分享的是 Sherry 的故事,她跟上一集 Shandi 有一些共通點,像是都是熱愛工作的職業女性,但她們的不同在於,Shandi 在成長過程中就發現就對生育這件事不太渴望,反而是在思考為什麼的過程中,更了解了自己與原生家庭的關係。

Sherry 則是一直都認為自己會有小孩,她也喜歡小孩,但隨著人生經歷的改變,尤其事業上的積累,她認為因為時間與精力是稀缺且珍貴的,如果決定生小孩,會與她熱愛的工作與生活產生衝突,於是她決定通過一個更中性的過程,思考生孩子這件事。

以下是 Sherry 的第一人稱口述故事(本文內容經過整理,非 podcast 內容直翻文字)

我是Sherry,今年 35 歲,我現在住在加拿大溫哥華。我是在大學畢業之後到這裡工作,現在在加拿大一間科技策略諮詢顧問公司做資深業務總監,就是負責管理這邊的業務團隊。

我跟我先生是結婚八年。我先生是一半的加拿大魁北克人、一半法國人。我跟他比較妙的是,我們是在跨加拿大的火車上遇到的,所以我們朋友常說我們有點像電影《愛在黎明破曉時》那樣子的。我們在一起十年,在加拿大跟在台北各住了幾年。

我以前其實一直以為我會有小孩,我自己本身非常喜歡小孩。但大概差不多四、五年前,我開始認真思考生小孩這個議題,在這一兩年內決定不生的。

在Sherry 決定不生小孩之後,她跟先生兩個人,分別告知了雙方父母,得到的反應不太相同。

我記得那時候是一個過年的電話。我爸就是突然跟我提到:「啊,年紀差不多到了,應該要生小孩」,當時是我第一次跟他說,我決定沒有要生小孩。

我記得當時我爸呆住說不出話來,可能有幾分鐘之久,可能這件事對他來說是太震驚的一個新聞,他跟他的家人就是覺得人生就是要結婚生小孩這樣子按部就班,他有點接受不了。所以後來他好像還是會去跟其他親戚朋友聊說,為什麼自己的小孩沒有要想要生小孩之類的,可能對他來講是有點難接受的事情。

我大概知道他對家庭的觀念是比較傳統的,所以我以前都避著不去碰觸這個話題。但當時講完也覺得,至少我爸現在知道了,他可能不認同,可能不接受,但至少我已經表達了我的立場。

倒是我婆家那邊的反應還蠻開明的,我跟我先生決定不生小孩之後,我先生就跟他的爸媽講,其實他爸爸,也就是我公公的反應反而還蠻支持的,他覺得很好啊,因為養育小孩子要花很多時間心力,他年輕的時候,可能生小孩的時候,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認知到生子是一個這麼大的承諾的人,所以他反而蠻支持我們不生小孩。

但婆婆的話,其實她是喜歡有孫子的,她以前就會跟我們說,你們生小孩一定很可愛啊,混血啊,小孩會有兩邊的文化之類的話 ,就是她以前會有點鼓勵的話語。

後來我們跟婆婆講了之後,婆婆給了我們一段話,我覺得還蠻感動的,她說的是,如果你們有小孩的話,我會非常開心,但這是你們自己的決定,我不會因為對這件事對你們的愛有什麼改變,她就是說 we love you just the way you are ,我當時看到就覺得還蠻感動。

因為她其實期望我們有小孩,但是她是能夠去尊重這個差異,她也不讓這個愛是有條件的,就是愛是沒有條件的,不是因為說妳今天生或不生,對你的價值或評價是有改變的。

2.

我自己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我先生有一個姐姐,我們家人就大概都在台灣、溫哥華、魁北克跟法國這樣子,我哥哥跟他的姐姐都是有生小孩的。

我哥有兩個小孩,一個兩歲、一個四歲,他姐姐也是兩個,差不多這樣子的年紀,我是蠻喜歡跟小孩玩的,我是那種在路上會去逗別人家的小孩,或者是我會去逗他們玩。

以前可能會去想像自己的一個小孩,可能會好奇自己的小孩會是什麼個性、長怎麼樣,但是做了決定不生小孩之後,我就覺得,好,那之後我都玩別人家的吧 。

其實我還蠻享受跟我姪子或是朋友的小孩玩的時候,因為就覺得這樣也是蠻好的狀態,我沒有需要長時間照顧他們, 但我就跟他們玩的時候,是很就是很享受那個當下的。

我大概差不多是在 30 歲左右開始思考生小孩這件事,畢竟 35 歲是高齡產婦的一個年齡界線,所以 30 幾歲的時候比較意識到,如果要生小孩或不生小孩,可能是這幾年間要做的決定。

雖然我從小到大可能都以為自己會有小孩,但那是沒有經過太多思考,就是覺得大家都是這樣,長大就是會有伴侶,會有小孩的一個假設。

但當我到了 30 幾歲,開始認真想這件事,我問自己蠻多問題的。 我覺得我思考這件事情的方式是說,把它當成是一個比較中性的專案來評估。

我覺得我想要讓它是一個比較中性,比較不是有這麼多社會加諸的色彩在上面的問題。當我問自己很多問題的時候,我就試著去想像說,現在這個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我要關掉社會給的聲音,或其他人給的各種建議,真心的聆聽內心的聲音。所以我就會仔細想說,生小孩這件事,你真的有這麼想要做這件事嗎?

目前Sherry是在加拿大的某科技公司擔任業務總監,她的工作是管理加拿大跨省份的團隊,很需要常常出差,可能兩個月內就需要到六個國家工作,也就是說,她的工作佔了她很多時間。另外,作為一名在海外工作的華人女性,過去總會有人認為這樣的身份在北美科技公司會遇上職場天花板,但 Sherry 還是努力為自己爭取到這個職位,她覺得這本身就是一個很不容易且難得的機會,因為她很看重現有的工作狀態,所以她也認為生小孩這件事,在現實層面上,一定會面臨兩難。

我覺得在評估要不要生小孩的時候,有些人當下還沒有想到說,你投入的時間跟精力不是幾個小時,是好幾十年的時間。

但對我來說,時間是一個很珍貴、很稀缺的東西,是錢買不到的東西,然後我又是一個蠻需要自己的時間的人。所以我就在想,雖然生子這件事的確是非常特別、非常有意義,但如果在考量人生的時間是有限的,我要做取捨的話,什麼是我真正想要的,跟什麼是我真正願意留下來的。

我現在的工作其實耗費我還蠻大的精力的,另外還有我其他的興趣、社團、朋友這些,一但生小孩之後,我勢必得在這些東西就要有所取捨,就是你可以花在其他的東西跟你花在其他東西的那個精神狀態,是有點不一樣的。照顧小孩是需要花很多的注意力在上面的,所以可能是要去取捨你其他人生中的部分。

小時候開始,我就還蠻在意男女平等這樣的觀念,我不太喜歡被一些性別標籤所綁住,好像女生就是嫁人比較重要,就是一些性別刻板的想法。所以我就蠻看中自己的職涯跟工作,可能是因為,我也從這裡得到一些成就感,覺得自己的經濟要完全獨立。

我對工作跟職涯是還蠻重視的,跟我有興趣的愛好,假如說運動啊或者是我在這邊的一個科技業女性的社團有主導活動,我覺得留時間給自己這部分還蠻重要的,生了小孩之後這些時間很自然是會被排擠的。

去年9月,Sherry 在臉書上發了一篇貼文,是給自己的生日期許,在這篇文章中,她公開自己不生小孩的決定。她說,因為時間很珍貴,生日願望就是給自己這一生,很多自己的時間。大家對於生小孩都是恭喜,希望大家可以練習給予不同選擇一樣的祝福。

3.

當我跟一些朋友說我決定不生小孩的時候,大部分的反應是有點惋惜的,他們會覺得很可惜,或是說好像你的人生是不是不太完整。

我之前就 po 一篇文說,其實我們是可以給不同的選擇同樣的祝福,所以後來我有一些朋友就開始跟我說恭喜,不生小孩也很恭喜這樣。

我印象比較深的一次,是一個有兩個小孩的媽媽,她是我很少數非常支持我的決定的朋友,她說,她非常愛她的小孩,但如果可以回到過去再做一次選擇的話,她可能會選擇不生。

她對我蠻坦白,就是她很享受這份愛,但是她發現她並沒有這麼喜歡「這份工作」,就是當媽媽的這份工作,當媽媽本身就是一份工作。所以她雖然享受那份情感以及跟小孩的連結,但經過這些過程,她也認知到生小孩,除了是一個新生命,也是有一個工作量在的。

其實我覺得就是生小孩跟不生小孩,他們應該是被看作是一個比較平等的選擇,就是如果你很喜歡小孩,你很想要小孩,那你生小孩當然非常好,因為那是你想要做的事,那如果是你想清楚,你沒有想要小孩,那也是你想要的事。這兩個都是可以被祝福的選擇,我發現說當大家如果有人說她懷孕或生小孩,大家都是狂說恭喜,但是我發現當人家說我們不生小孩,大家都是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或覺得很可惜說,你這樣以後會後悔啊,人生會不完整,那我就會覺得奇怪,兩個選擇都是我們自由意志,我們自己決定的人生,那尊重人家的人生給予祝福也很好。

其實我覺得以後會不會後悔這種事還真的蠻難講,但做每個決定都是這樣,你是要去承擔這個取捨的,你一定會得到一些,一定也會失去一些,那你就勇敢去承擔,所以我通常不太會有後悔這種感覺。

以下是 Sherry 想對還不是很確定要不要生小孩的女性們說的話:

我想要對你們說,就是生小孩其實是人生非常大的決定,而且他是人生裡唯一不可逆的決定,我會覺得你可以好好的考慮一下,你自己要的人生是什麼?不是最多人走的那條路,就是最適合你的路,因為只有你知道,什麼樣是適合你、什麼樣是你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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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yaChen
一手故事

podcast「一手故事」製作人。曾於上海《好奇心日報》、香港《端傳媒》擔任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