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Early：我選擇留職停薪游去芬蘭，遇見永續學習
「鯨魚老師〜妳什麼時候開始覺得自己『變老』，而不是『長大』啊？」 孩子聽到我和同事抱怨看不清電腦的小字、一定是我又老了，忍不住歪著頭天真問道。
原來我可以選擇繼續長大，而不只是變老
幼兒園寶貝們每日的靈魂叩問，總讓我又愛又怕，因為一不小心，就會問到妳的靈魂深處，卻也提醒著已經成為大人的我們，重新用純粹的視角看待世界的本質：原來時間的意義，是由自己定義。
孩子帶給我的領悟，瞬間讓我眼裡有光，而這些光來自六年前，我參加了時代基金會的國際青年創業領袖計畫 (Young Entrepreneurs of the Future) ，歷經超過半年、與來自全臺百位不同大專院校的學生分組合作，腦力激盪並實踐心中各領域的創業主題，最後幸運獲選為十七位海外代表之一，前往美國 MIT、哈佛大學、Google、Zoom 等學術與業界的頂尖殿堂交流，在我心中種下了渴望勇闖世界的星火。
三十不立的鯨魚，要游向遠方的浩瀚無垠
曾經和時代基金會的夥伴們熱烈地向這個世界學習，當時無論視野與心靈都在急速成長，而現在即將邁向三十歲的交叉路口，不禁停下了腳步。定睛看著身邊許多朋友在這個年紀已經起立，排排站好：結婚、生小孩、買車買房。那我······ 也得站起來了嗎？
畢業即考上教職的我，當了五年的「鯨魚老師」，每天和擁有無限想像力的孩子們一起生活，深刻地看見了生命多元的可能性。我聽見自己渴望在這個人生特別的里程碑，並不想馬上起身去排隊，而是展開雙翅，再次像 2017 年跟著基金會闖蕩美國矽谷與最高學府一樣，游向未知而充滿挑戰的遠方。
我決定給即將邁入三十大關的葉上綺，一個再次長大的機會，踏上心之所嚮 —蟬聯七年最幸福的教育強國：芬蘭。
永晝的另一面是無盡的黑夜，真正的幸福不是只擁有快樂
在聯合國自 2012 年起每年發布的《世界幸福報告》中，芬蘭連續七年登上最幸福國家寶座，當時坐在長途飛機上的我不禁想像：芬蘭人會有多喜歡這個世界？降落赫爾辛基機場後，是否會看見路上的人們都洋溢著美好的笑容？
芬蘭朋友後來聽見我的天真的幻想，無不笑出聲來：「芬蘭的自殺率可是遠高於世界平均！我們有妳無法想像的漫長冬天，永夜的地區能長達五十一天沒有陽光，人們很容易陷入冬季憂鬱。所以從小，我們就得練習和天寒地凍的黑暗共存。」
即使統計顯示出他們的高自殺率，但芬蘭人深信，所有檢核並不是「結果」，而是「過程」中可以著手改進的節點。
這樣的成長型思維，讓我很信服他們是全世界最能感受到幸福感的國家。因為每個失敗，都是可以讓社會被調整得更好的「機會」。
正視自己的國家每年就是會經歷嚴峻又惡劣的氣候，芬蘭人不逼自己快樂，而是學著靜心面對生活裡所有的得與失、擁抱物理上及心理上的漫漫長夜、知道挫折與困境都是生命中很正常的事情······ 這就是芬蘭人特有的SISU精神與生存之道 — 恆毅、堅忍、迎接逆境。
這也呼應在他們的學習！無論是我在芬蘭的幼兒園、國小實習，或是走進大學與研究所上課，都驚訝地發現從學生到老師，抱著一個全民共識：失敗就跟喝水一樣自然，並且有益學習健康。
在學會之前先好好練習失敗吧。那些做錯的、忘記的，與學會的一樣重要，因為這就是身而為人習得一件事情必經的過程。
芬蘭整個教育體系允許犯錯、鼓勵反思和優化，在大專院校選課，如果學生因為任何因素被當掉了，那堂課會直接從你的成績單上消失，而不是就此被烙印上 Fail 的記號。你永遠有下次機會，把身心與時間規劃調整到更適合的狀態，再重新挑戰喜歡的學門。
「如果成功是一個圓，那麼失敗就是圓周；當失敗越多，所能包圍的成功就越大。」某一晚和摯友在電話裏頭的深刻對話，恰好完美呼應芬蘭人的學習歷程。
當成功的時間與標準不設限，學習就是終身的事
臺灣教育近幾年積極翻轉，越來越重視學習者的獨特性與多樣性，在各級學校嘗試更客製化的教學模式，而這樣的精神在芬蘭被推展到更上一層樓，延伸至整個社會！
令我驚艷的，是芬蘭極其完善、個人化的時間軸與空間規劃：在芬蘭各城市的圖書館或校園角落，你會看見多樣的座椅形式 — 像鳥巢般被隱密且安全包圍的單人座、採光及隔音良好的小團體討論座艙、大小不同的瑜珈球也能當椅子、附有飛輪踩踏板的高腳椅······ 並且擁有烹飪區、手做創客區、音樂創作區 (可免費借樂器回家)、桌遊區、親子探索區、電玩區等等，照顧著不同個體的多元需求。
此外，芬蘭設計了獨特的成人 (終身) 教育系統，例如開放大學 (Avoin yliopisto) 的課程，非大學生也可以報名選修，無須考試申請，但是必須付費 (芬蘭的一般高等教育學費全免)。在「開放大學」就讀的學生無法取得學位，但是如果修讀足夠的科目以及取得高分後，有機會可以轉入相應科系。
另一種則是自由教育 (vapaa sivistystyö)。由政府補助讓獨立機構設計各種課程以及學程等提供有興趣者就讀。「自由教育」的目的並不是提供專業訓練或是學位，而是旨在提升人格多元發展、溝通能力，以及追求民主平等和多樣化的社會。
芬蘭人們享有獨特的專屬時間軸與個人空間，彼此信任且充分尊重，整個國家給足資源和彈性，支持著每個人都能安心成為自己。
時間的巨輪持續轉動，你是正在長大還是開始變老？
在極光下的芬蘭時空，我學到了尊重每一個人特有的專屬時區，也寬容地給彼此舒適的空間，持續對世界充滿好奇、潛心探索。
欣賞每個獨立的個體，如同欣賞繽紛多變的極光一樣。保持期待，練習等待； 擁抱漫長的失敗與黑暗，就像擁抱綻放光芒時的燦爛。
“ That’s how we learn and live! ”芬蘭朋友如是說。
這就是他們如何不只是為了追逐成績與功名，還能主動保有學習熱忱的秘密。
想送給所有在人生交叉路口，覺得被單一社會時間困住的我們： 如果大家一起緊緊抓著框架禁錮了彼此，那就代表我們也有鬆手的選擇，還給對方自由。
一雙手、兩雙手、三個家庭、十所學校……. 乃至於整個社會，慢慢釋放彼此的時間與空間。期盼無論走快了、走慢了，想要爬上高山或悠游湖泊的人，都能獲得支持與賞識，成為彼此的依靠， 攜手陪伴每個珍貴而唯一你我，好好長大，安心變老。
【作者簡介】
葉上綺，2017 YEF 海外代表，雜食性教育工作者。白天從事教職，下班後走進政大校門做研究，假日是教育局研習中心講師，並連結體制內外夥伴，共同創辦線上非營利幼教資源共享平台 — 一起說幼。致力於讓大人、小孩都有能力成為彼此的好老師，整個社會就是最好的人生學校。目前留職停薪在芬蘭學習「如何學習」，對於「人是怎麼在這個世界長大的」充滿好奇，仍持續探索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