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之下，人類該如何為未來預做準備？
黝黑瘦小的體型，靦腆的眼神，面前的他是我在柬埔寨吳哥窟的嚮導。那是我在疫情之後的第一趟旅行。然而，作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年均遊客人數 500 多萬的吳哥窟竟空蕩蕩，一個遊客也沒有。在新冠肺炎的衝擊之下，完全靠著觀光業維生的暹粒受大幅衝擊，大多數的當地居民頓時失去主要經濟支柱。6,000 多名的嚮導一夕之間失去工作，我的嚮導 Socheat 先生，也是其中一位。Socheat 先生是位受柬埔寨政府認證的嚮導，英文很溜，一天大約台幣 1,500 的交通加導覽，鉅細靡遺的解說吳哥每座廟宇的歷史與故事。越是聊天越發現他的奧妙，原來他在暹粒偏鄉蓋了一座課後小學，讓當地貧窮的孩童能在中午放學之後有地方繼續學習。疫情之下的小學如今搖搖欲墜，也因為嚮導工作的收入減少，他只能做點小生意賺錢，維持家庭生活開銷，咬牙堅持學校的經營。而他只是柬埔寨那 30 多萬因為疫情失去工作的人們的縮影。
在過去近一年半的時間，全球各地慘受新冠肺炎的衝擊。印度醫療資源與氧氣系統不堪負荷，Delta 甚至 Delta+ 等變種在疫情爆炸的狀況下接連爆發。南美洲的巴西、墨西哥各國，縱使已有完善的全民醫療系統，疫情在政府採取非科學政策之下不受控制。非洲各國面臨第三波的疫情攻擊，至今小於 2% 的疫苗接種率加上變種病毒的肆虐，不僅造成案例數與死亡數增加快速，更讓其他原本就遍行的傳染疾病 (例如：瘧疾、愛滋疾病) 更加難以控制。經濟衝擊導致的貧窮更是新冠肺炎帶來的重大影響，且對不同族群有不一樣程度的影響。大多數的白領階級或許仍可以 work from home，但對於缺乏保障、低技術及低工資的工作則不然。根據國際勞工組織的報告指出，相比 2019 年，全球增加 1 億 8 百萬的勞工被歸納為「貧窮」或「極端貧窮」的類別，家戶收入少於每日 3.2 美金。收入不足連帶影響的是糧食與健康問題，世界銀行在今年 7 月份的報告估測 2020 年全球 30% 的人口 (23 億 7 千萬人) 沒有充足、營養食物的來源。疫苗發展成為控制疫情的解方之一，卻產生疫苗分配不均的問題。當大多數的歐美國家達成 50% 的人口已接種兩劑時，許多低收入及中低收入國家甚至連 1% 都不到。除此之外，疫苗的研發與接種速度還要追上病毒變種的速度，從英國的Alpha、南非的Beta、巴西的Gamma到印度的Delta，新的變種接踵出現導致新冠肺炎更迅速的傳染力，及人們對現有疫苗有效性的未知，需要透過更多的研究和時間一一解答。於此同時，我們能做的事就是預防傳染及持續接種更多的人，讓病毒不再有快速變異的機會。新冠肺炎將在什麼時候以什麼樣的形式被控制，我們的生活將於何時完全恢復正常，難以得知。
1520 年天花大流行，造成 3.5 億人喪生，然而因為有疫苗在 18 世紀末成功的研發，天花病毒在兩個世紀的努力之下已於 1979 年被根除，至此再也沒有任何人感染天花 。1918 年的西班牙流感大爆發，縱使當時有疫苗的技術，卻沒有任何有效的藥物或疫苗能針對流感病毒，導致 5 千萬至 1 億人感染死亡。現今的我們每年也在與流感對抗，因應流感病毒不斷在變化，季節性流感疫苗會在世界衛生組織的建議之下製造，預防人們感染及降低感染之後出現嚴重併發症及死亡的機會。在我們無法消滅疾病的時候，能做的也只能學習如何與病毒和平共處。2003 年在中國、香港、台灣、越南、新加坡、加拿大等爆發的 SARS，更是台灣歷史上的傷痛，造成近 800 例死亡，然而透過嚴謹的隔離及預防，疫情於一年之間獲得控制。從歷史的軌跡也告訴我們，縱使人類在一次又一次的傳染疾病肆虐之下，世界總能透過新技術的研發、有效的隔離控制、預防傳播的方針，製造契機，結束疫情。
新冠病毒也是一樣的嗎？在這個世代的我們，擁有更強固的技術、更多樣的創新。過去，一支疫苗的研發在世界衛生組織審核通過之前，平均需要 10 至 15 年的時間，新冠肺炎疫苗在各國政府、藥廠、研究機構，於預算、技術、研究、臨床等支持之下，1 年內便完成研發，甚至打破傳統的疫苗技術，以 mRNA 原理的創新突破，相比以往的疫苗技術限制有更多可能。在疫情期間艱難的情況下，各式新興產業冒出，包括數位化學習與會議、科技新創的爆發、生醫與製藥開發的突破等。在今年 6 月，世界銀行更發布一份全球經濟展望報告，預測 2021 全球經濟將上升 5.6%，將會是近 80 年來全球經濟反彈、成長最急遽上升的一年。疾病帶給世界很多不幸與挑戰，同時也讓我們看見人類的韌性。
除了疫情來時的應對之外，防患未然更是重要。人們總是健忘，在災難當下感受到真實的痛苦煎熬，事過境遷之後又回到原本的生活模樣。若無在可能的疾病來臨前做好準備，下個肆虐的病毒不知又會導致多少人被傳染甚至喪生。生物學家前往世界各地的蝙蝠洞穴採樣，期望能預測未來的傳染疾病，為其做好準備。科學家運用生物學及機器學習，建立出能預測潛在病毒宿主的演算系統，針對可能產生的新疾病提早監測與預防其發生。除了研究與技術方面，跨國政府間與其他學術領域、私人企業、非營利組織等的合作，將有助於對新興疾病的監測，採取迅速的行動。各國醫療衛生系統的建立與進步更需不斷進行，在疾病來臨時，能有好的監測系統、醫療資料收集、充足且受良好訓練的醫療人員、完善的醫療體制等，讓政策能透過資料分析對症下藥，讓民眾能獲得足夠與有品質的醫療資源。身為在非政府公衛組織工作的我，更想透過微薄之力，在疫情來臨時尋找創新與迅速的解方和應對，讓其他疾病的根除進度不會因新冠肺炎產生劇烈影響。在過去一年，我們與柬埔寨政府、世界衛生組織及其他單位合作，協助量化第一線醫療人員的防護用品、舉辦線上會議與跨組織跨省分的專家討論防疫策略、訓練鄉村瘧疾志工提供偏遠地區對新冠肺炎的預防教育、運用既有社區公衛志工的資源進行疫苗施打計畫等。每次去田野參訪，看見地方政府、醫療人員與鄉村志工對於自己工作的使命感，不畏懼傳染風險的提供資源給社區民眾，在原本的工作職務之外新增緊急應變小組的任務而忙到三更半夜，更讓我確定自己的選擇，因為有一群夥伴扛著風險、與我們並肩前進、犧牲自己支持社會大眾。當下個傳染疾病大爆發之前，期許人類能記取過去的學習、做好準備，讓社會與生活的影響降到最低，展望更健康美好的未來。
【作者簡介】
蔡雨澄（Yucheng Tsai）2012 年參加 Epoch School - 未來創業人（YEF）計畫、2013 年參加未來國際經理人計畫。畢業於台灣大學社會學系及哈佛大學公共衛生研究所 (Harvard T.H. Chan School of Public Health)，目前就職於柯林頓健康倡議組織 (Clinton Health Access Initiative) 擔任 Senior Associate，負責柬埔寨的瘧疾根除計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