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當下與及時行樂

拾趣人生｜岑逸飛

「活在當下」，今天常被人掛在嘴邊。可是一般人對「活在當下」的理解，其實是「及時行樂」，而這兩者的涵義，並不相同，卻常被人混作一談。

說「及時行樂」，早自《古詩十九首》便有論及：「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為樂當及時，何能待來茲。」還有膾炙人口的李白《將進酒》：「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活在當下」只有「及時」，卻無「行樂」。而「及時行樂」最需要關注的，則是「行樂」之「樂」，是哪門子的「樂」？從淺處看，這種「樂」多半是滿足感官或六根的欲樂，即所謂「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須把握時間，不妨花天酒地，醉生夢死，這也是西方所說的Hedonism，也就是追求快感的享樂主義。

高層次的「及時行樂」，則是把「行樂」之「樂」提升至精神上的愉悅，靈性上的滿足。在道家而言，那是逍遙之樂；在儒家來說，孟子提及的君子三樂：父母俱存，兄弟無故；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以及「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

但不管是什麼樂，「活在當下」並不在意。這本是禪宗用語。修行者若想體會禪的境界，先要學習如何無視腦海永不竭止的思緒，而其中一種方法，就是嘗試收回馳騁於外的心念，專注當下所作的事。

所以重點是專注。做到不管是走路、吃飯、工作、遊樂，都能專注。現代人最不堪之處是：吃飯時看電視，走路時看手機，工作時想着玩樂，對眼前一切視若無睹。這便是都市人的精神常態：永遠是心不在焉，浮躁不安。

可惜現今當人們說「活在當下」，根本和克制心念無關，而是把重點放在當下之樂，當他們遇上挫折或逆境，就無樂可言。而活在當下，不論當下處於順境或逆境，都能隨順處理，安心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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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載於2021年1月16日信報財經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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