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說的霧裡看花一詞，是指對遭遇有種摸不著頭緒的說法。而我卻把這個詞用來說明我中年之後的視力情況，如此一來，就算不是乍暖還寒的深秋時刻，也會把所見之物當作是個頑固又浪漫的惡意之舞，跳吧！姜育恆的一首名為《沒有人的時候》裡寫著：拿掉清楚的鏡頭，不如讓一切變得朦朧。大概就是我現在情非得已的眼睛裡，有一種順應生命變化；對人事物退避三舍的絕佳理由。
剛剛說的惡意之舞無非是說明在不自覺得情況下，翩翩起舞的美妙其實多少都蘊含著即將風起雲湧的歹念。而構成歹念的惡意來襲的經常性多半都在細微的舉手投足之間，有時哪怕只是一句話裡不順暢地停頓措辭，或者不經意閃過的一個眼神，被惡浪衝擊過的人，瞬間都懂得這種事的真相，就算你和等放大格局或是如何地輕忽執著都可以在霧裡一目了然，雖然刻意隱瞞，卻是有如司馬懿野心外放的表現，那種路人皆知的欲蓋彌彰呀！
我今天打算喝杯據說有立即性身體暴斃疑慮的即溶咖啡（咖啡豆喝完了，我竟然提不起什麼興致去倉庫細火慢燉一批回來按部就班的悶蒸，我愛喝的是單品咖啡豆，絕不是瀟灑的門外漢為反對而反對的綜合咖啡豆。），順道來一一檢視從年輕到現在買下的每張爵士唱片，其實就只是個光碟片，並非村上春樹在《爵士群像》一書裡極其炫耀的黑膠唱片，再怎麼說，我的經常因為睡眠問題而發膿的耳朵裡，要說真的有什麼差異，可能只是八十分與七十分之間那種可以省略的斤斤計較罷了。而且，就在聽黑膠唱片的那一段時間裡，為了保護針頭，為了輕巧移動曲目，實在是令人費盡苦心。而其他因為黑膠唱片後來賣給那個黑心的寫詞人，前人一邊埋怨我錢賺得不夠，另一邊又說我賺差價會被人指責的種種壞記憶（bad memory）的關係，所以我對黑膠唱片真的沒有什麼推崇的興致。
我的閒情逸致被現實碾壓地支離破碎，終於到了有機會從忙碌中把握棄賽權力的當下，有了時間、有了空間，可惜的是，卻沒有那股彎腰輕放指針的動力，多半的時候，還是仰賴藍芽傳輸的方便性，數位音樂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對我而言啦！從乾隆皇帝登基開始到菜陰魂已經把臉丟到臭水溝的現在，我的音響商已經講過了八百次要幫我安裝無損的串流音樂軟體，而我仍然在聽著廉價的SPOTIFY。正所謂的情腸飄黃，說的盡是人間慘淡悲哀的人際關係，誰知道連這種商業承諾都要盡可能地不要當真。
但是我不懷疑我現在用的音響設備有什麼被人騙錢的說法，嗯，就算是買貴了也沒關係吧！既然我都把她們當成了我臨終病床上的維生系統，還有什麼好在乎虛幻空洞的金錢呢？要說付出的話，我還笨得不夠嗎？
說穿了，我不是個漂亮時尚的玩伴，要的只是一個可以對我充滿信任感的長久共同生活者，不過，試過了這樣的簡單要求後才能得到一個真理，越簡單的就越難到手，畢竟，人們多半都只想看到愛情的面容。我從難以數計的打包箱子裡拆開其中的一個，這蒙塵的表面在掀開的同時，還揚起了浴血黑幫善用空氣中灰塵密佈的逆光技法，可惜今天窗外的濃霧密佈，這些日積月累的灰塵就被人嫌棄的抹布沾了水給擦掉了，揚起的部分，就留在家裡進入我的肺裡，或者是在後來戴森吸塵器的集塵盒裡了，無論飄散在哪兒，各有夠的瀟灑與孤獨。
這張在一九五七年由哥倫比亞唱片錄製發行的綜合爵士樂專輯，與現代的時尚一點邊都沾不上，起碼我的小孩信誓旦旦地擺明他們不會想聽這種音樂，其實我是個在王傑、姜育恆的陪伴下長大的人、厭惡余天方順吉、對古典鋼琴恨之入骨、崇拜俗氣的陳樂融、討厭真善美時代的穿著打扮、對於認為外國月亮又大又舒服的人感到噁心，所以自己後來因為敗在真空管耳擴與威士忌的聯合攻擊之後，順著心意開疆闢土地努力耕耘這塊心田，本來以為長出來的是漢堡炸雞以及潺潺流動的可樂心河，卻沒想到我現在除了重拾古典鋼琴（儘管仍然彈的像那個可惡的嬸嬸糟蹋我的感想裡所說的那麼糟。）還開啟了爵士樂來幫忙這對美國喇叭發熱除濕，
我像是一池水，在經過了二十來年的恐怖震盪，本來相伴的蝦蟹魚蛙全都嚇壞的長眠了，能逃的都不知去向了，有個建商朋友在建案銷售完畢後，他很入世地在臉書上發表了一句劉德華的歌詞，我則是很出世地也引用了這句話來描繪我在閱讀燈下的影下，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今天。
沈澱，好像是個道，老子說過的那些彷彿很深奧，其實又很自然的說法。
這張專輯總共收錄了九首音樂創作（字太小了，我實在無法看清楚到底跟原版專輯裡的差異，究竟是多了哪一首歌出來。），但是一般的音響實在很難表現出耳機裡豐富如燦爛煙火的層次，或者我們在聽這張唱片實在音量上不要有所保留，你就在七十年前，滿是煙霧裊繞與酒氣縱橫的地下室裡，與這些表演者（省略不說了，這些爵士樂的常識沒有必要來賣弄了！）盡情擁抱跳幾場充滿惡意的舞蹈吧！
這是張音效華麗層次豐富的歡樂爵士樂。反正與我的心情在搭嘎與無所謂之間飄移不定。
現在水清無魚，卻是寧靜透明，我再也不用安慰徘徊在我身邊的人事物，也不用擔心哪個在我鄰近的鬱鬱青苗沒有得到滋養，一池清水照明月，兩個世界亦無妨，夢裡就算再忙亂於奔赴期中考試，或者又是被滿是屍臭味的孤魂野鬼追逐，我擠出一抹微笑看著窗外對面大樓深夜的斑斕，像是湯姆威茲《a sigh for sore eyes 》是個很好的消炎止痛藥。
不想再問，明天的星光是否依然燦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