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象與包羅
渡海，然後展翅的海燕們
1950 年代的臺灣，有一群不畏時代、不怕政局的女作家們，努力透過自己的文字，不只寫下日常的微小美妙，更藉由書寫來表達她們對於文學的重視，每個字句當中都藏有她們期望的未來；而這些放置在家中的日常用品，上頭彷彿還留有她們曾經的倩影，和那些一同經歷過的時代風華，就像是播放一部老電影似的，把過去的美好又重現在我們的眼前。
因為有了收藏與保存，我們才能閱讀到這些文本，才能看到這些日常小物的展示；在閱讀與觀看之間，這群女作家們的鳳姿綽約，就像吹撫過文學草原的微風一般，靜謐地向我們靠近，仔細嗅聞那隨風飄舞的香氣，那是她們筆下的文字所綻放出的清雅花香。她們如海燕渡海，然後展翅，因為心中的那份勇敢，才能為臺灣的文壇留下了這麼美的一段時光。
S1 日 景：張漱菡房間 人：張漱菡、張母
△張母把煮好的飲品端給張漱菡。
△張漱菡起身、扶著頭、臉色蒼白。
張母：頭暈跟嘔吐好一點沒？
張漱菡：還是不大舒服啊。臺灣總是這麼悶熱，都來了好些日子了，仍依舊無法習慣這氣候。
張母：喝點剛煮好的木耳蓮子湯，應該會覺得好些。
張漱菡：我想先把這篇小說往下寫，多虧上回聽了長輩的故事，讓我腦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
張母：那這篇小說的名字想了嗎？
張漱菡：叫《意難忘》
△張母將飲品放置在書桌上，然後離開房間
△張漱菡提筆在桌上寫字。
S2 日 景：某出版社會客區 人：張漱菡、出版社編輯、社長
△出版社編輯站在社長後方
△社長快速翻著一頁一頁的稿紙
△社長停頓、看了一眼編輯、把稿件放在桌上。
社長：這全是你自己一個人寫的？
張漱菡：是。這是我在家中養病期間，日以繼夜埋首寫下萬字小說，裡頭講的是…
社長：看起來就是一般男女情愛的故事，沒什麼特別的。
編輯：是啊，社長。當初我就已經跟她說過，這小情小愛的故事，不適合我們出版社。
張漱菡：但其實裡頭說的不只是情愛，還有大時代之下人性的軟弱、以及悲歡離合的悲哀。
社長：你說這話是認為我看不懂你的小說？你認為我們不夠格出版是嗎？
△社長將稿件扔在桌上。
張漱菡：社長，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希望您能給我一次機會。我對這部作品很有信心，一定能引起許多讀者的共鳴。
編輯：我看你還是請回。剛剛我們的社長都說了，你的小說沒什麼特別的。
張漱菡：非常謝謝您百忙之中抽空，但我相信，只要是好的作品，一定會被讀者看見。這裡不出，一定還會有別家願意出的。
社長：還是要給你一句忠告的話，年輕人不要太天真。尤其像你這麼年輕的女孩子家。
△張漱菡迅速將稿件收回紙袋中，轉身就走。
S3 日 景：咖啡廳 人：張漱菡、吳愷玄
△兩人對坐，張漱菡攪拌著杯中的咖啡，吳愷玄剛翻沒幾頁，便放下手中的稿子。
吳愷玄：這小說寫的太好了。
△張漱菡說不出話來。
吳愷玄：漱菡，你要不要考慮用連載的方式刊登你的作品？
張漱菡：連載？是要在哪個地方連載？到目前為止已經不只一家出版社拒絕我，怎麼可能有人會願意要連載我的作品。
吳愷玄：我是主編，當然我說了算。若你願意，我打算下一期開始，就讓這篇小說在我們的雜誌《暢流》上連載。
△吳愷玄數著稿子的頁數，一邊計算要連載的次數。
張漱菡：這不是騙人的吧？我真的沒有聽錯嗎？
△張漱菡眼中帶著淚，雙手緊握，微微地發抖。
S4 夜 景：艾雯家中 人：張漱菡、艾雯、郭良蕙
△艾雯摘下身上的首飾配件，放進化妝台上的首飾盒
張漱菡：今天過的好開心，果然還是跟大家在一起聊天比較愉快。
郭良蕙：是啊，我們到了臺灣後，各自住在不同的城市，要把大家聚集在一起可真是不容易。
△郭良蕙走進艾雯身邊，拿起艾雯的首飾盒。
艾雯：有時想想，若我們不那麼勤奮地寫，努力爭取刊載的地方，又怎麼能被看見。這就像是被收在這裝飾華美的首飾盒裡的飾品一樣，若沒被人配戴，它的光芒就也不會顯露。
△張漱菡接過手中的首飾盒
張漱菡：所以我才想請大家幫我個忙，我想出版一本收錄我們這些女作家們的合集，想要集結大家的力量，透過文字將我們的聲音發送出去。
艾雯：但，又有哪一家出版社能認同我們，並幫我們出版呢？
張漱菡：我其實打算自己成立出版社，這樣就不用低聲下氣去拜託別人，更不用擔心一般編輯對我們文章的評論。
郭良蕙：漱菡，你是說真的嗎？你有出版社編輯的經驗嗎？你知道怎麼成立出版社嗎？
艾雯：我相信你絕對有這個能力，我們幾個人的文字各有風味，如果集結起來，更是能像一處百花齊放的秘密花園，當這本合集出版以後，一定會綻放出屬於我們時代才有的芬芳。
△三人相互拉了手看著彼此，同時露出微笑。
S5 日 景：張秀亞家 人：張秀亞、張漱菡、艾雯
△張秀亞將的百合修剪，裝進小銅瓶，放在客廳一角。
△張秀亞拿著黑底麥穗花紋盤，把涼茶端給張漱菡、艾雯。
艾雯：你一定要相信自己，漱菡。現在還不是放棄的時候。
張秀亞：若連你都想放棄了，那我們怎麼辦？良蕙、蘇雪林、謝冰瑩、張雪茵她們不也都說會支持你嗎？她們可都是被你的那股熱忱給感動。
張漱菡：我知道。但就連編排的方式，我也是憑自己的直覺，卻有些人直接批評說，把每個女作家的照片大辣辣地放在文章前，這不是前衛，這是自己捧自己，還問我知不知恥，到底是要看文章還是看人？
△張秀亞從桌上寶藍鑲珠的小藥盒中，拿出幾顆有顏色的東西，發給艾雯、張漱菡。
艾雯：這是什麼？
張秀亞：這是藥，這是能治百病的神奇之物。就連缺乏勇氣跟信心的病也能夠治癒。
△張漱菡一口吃下，艾雯跟著吃下。
張漱菡：好甜！這是，日本的金平糖。
張秀亞：對啊，這是朋友拿來送給我的，我特別留了幾顆要給你們。
艾雯：好奇妙，剛吃的時候覺得有點甜膩，但很快就融化在唇齒之間。而且，好像有種想要動筆寫作的衝動。
△張秀亞跟張漱菡突然對著艾雯笑了出來。
張漱菡：我也是。我現在覺得心窩好像有點暖暖的，像是有一股力量湧出。
張秀亞：我也感覺到了。這是一股什麼樣的力量啊？
張漱菡：這，就叫做「海燕之力」。
△三人繼續捧著手中的金平糖，一邊笑一邊吃。
S6 晚 景：台中公園 人：張秀亞、張漱菡、孟瑤、繁露
△張秀亞身穿綠底白花旗袍，手拿折扇搧風。
△其餘三人也著輕薄淡雅色系的旗袍，一邊談笑風生，一邊看著公園景緻。
張秀亞：今天真的好適合出來走走
張漱菡：對啊，晚風吹來，台中公園這裡在夜裡總是有種獨特的美。
張秀亞：好像晚香玉，讓她自身馨香的味道沾上一層深鬱的夜色。
孟瑤：《海燕集》出版沒有幾個月就又再版，真的沒想到讀者的反應會這麼熱烈。
繁露：要不是當初漱菡堅持，說什麼都要自己出，這才讓大家的作品有了發表的舞台。
張漱菡：這真的多虧大家的幫忙，因為一下子要找印刷廠、一下子又要籌措印刷費用，就連封面的設計跟內頁，越到要出刊以前，越是不斷到處碰壁，我一個人哪來的三頭六臂啊。
張秀亞：我突然想起那天我們一起吃著金平糖時聊到的。
孟瑤：你們聊到什麼？
繁露：對啊，怎麼沒找我們。
張漱菡：你是說，「海燕之力」嗎？
張秀亞：對啊。妳看看我們這群人，哪一個不是靠著自己，哪一個不是遠渡重洋才來到台灣，面對生活的困苦或周圍的不認同，卻依然有我們各自的堅持。
張漱菡：在印製的前一晚，我緊張得睡不著，卻在意識模糊當中做了個夢。
孟瑤：你夢見故鄉了？
繁露：還是夢見大海了？
張漱菡：都不是。我夢見我們每一個人都變成了海燕，先是渡海，然後才展翅飛翔。
張秀亞：這應該就是所謂的預知夢吧！這一次再版，我想我們又能飛向更遠的地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