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外人物
科幻之後的「科幻」，其實還是「真實」 — — 專訪科幻小說家伊格言
攝影：郭潔渝
依約一見到面，與伊格言不聊其他，反倒是先聊起了一位他也相當喜愛，曾得過諾貝爾文學獎的日本作家 — — 大江健三郎，及他的作品《空翻》近期在台灣出版，我們分享著對大江及其作品的閱讀感想，同時也在眼前這位，如文壇上一顆璀璨恆星的科幻小說家、詩人身上，看見了他對書寫創作所擁有的自信之光。拿出事先已準備好的訪綱，他依著刊物的內容風格與讀者取向，以一種非學術理論、或太過艱深的口吻，來與我們談談這個他所擅長的類型主題：「科幻」，而他先將「科幻」簡單地分為兩大類（方向）來說：「向外 — — Space Opera 」、「向內 — — Cyber Punk 」。
訪談中，伊格言提到他對自己的期望，期許在接下來能陸續完成一個「內向」的世界觀，，若要任舉其他科幻作品來當作案例說明，那麼就屬近幾年突然爆紅，劉欣慈獲得雨果獎的科幻作品《三體》，雖然伊格言認為，人類要想實現書中「方向」的機率較小。但他還是非常喜歡《三體》的。
當被問道：「至今可曾有過任何接近『科幻』的經驗』時，他回說，這有點曖昧。因為他認為，人類終究是會走向「內」的，像是「矽谷的鋼鐵人」馬斯克，除了發展太空計畫 Space X 、生產特斯拉以外，正在研發中的「腦機接口」，僅需將小小的晶片植入人類的腦中，未來人類就能夠透過它操作機器、電子產品或是「心電感應」。而當世界往這個方向去發展，人類待在虛擬世界中渡過的時間過得太快樂，將逐漸會放棄去探索宇宙，或是移居火星的想法和衝動。所以，若取巧一點來回答這個問題，伊格言說：
— — 凡你所想的，都是科幻
攝影：郭潔渝
因為等到這個（虛擬）世界出現之後，你所想得到的東西都是科幻的。在進入到純粹屬於中樞神經的世界後，人類在虛擬的世界裡，任何的想像都能輕易地達到，甚至說絕大部分的人根本不會想要離開那裡；相較於此，人類要想移居到火星或是到其他星球，並非事事都能那麼容易就可以達成。這也是到目前為止，為什麼我們還未發現任何外星生物，或是更高智慧的存在。
並不是不回應我們「向外」傳出的任何訊號，而是因為他們的文明發展得比我們還早，他們老早就在自己所創造出的「世界」當中過得逍遙快活，又何需朝我們過來進行掠奪與侵略。他說，甚至很有可能，我們永遠等不到外星人來摧毀地球的那一天。
另外，伊格言還談到，幾年前他和公視合作拍攝，小說跨界結合科技藝術的紀錄片。這部片以他的科幻小說《噬夢人》為文本，汲取幾個小說中的場景，然後再到傳統市場、老舊的小旅館、和廢棄的兒童樂園去進行拍攝。藝術家用抽象建模，製作出一球體狀的虛擬空間，如夢境般存在之境地，現實與虛擬之間的界線在那裏便變得模糊。這也恰巧回應到對伊格言的另一個提問，他認為，因為「向外」的並不會實現，意即距離我們相對是遠的；而往「向內」的方向去想像、寫下的科幻，在未來很有可能會實現，而且也正在實踐當中，這也意味著科幻中（探索）的現實，離我們是近的。
「人類的文明發展到最後，或許會走向《攻殼機動隊》那樣」，你的意識或是肉體的存在，會跟 AI 混淆，當意識被「 Upload 」之後，經過程式碼的編寫，我們上傳後的意識若可跟 AI 進行生殖繁衍，那生下的「東西」該要如何定義？倘若世界不允許，就會開始設下禁令或規則，可能依據的還是來自於人類薄弱的「道德」關。登月，之所以無法繼續的原因，或許是沒有經濟效益。他認為，自川普上台後，美國會決定重啟星戰計畫是較為合理的，因為是有很明確的目的在，且可能去實踐。
攝影：郭潔渝
訪談來到最後，伊格言巧妙地回答了一個大哉問：「在科幻之後，你認為是科幻，還是真實？」而與科幻小說家的對談，其實就像是觀看一部頗有寓意的科幻電影，又或者說是，在一個用問題意識所建構起的虛擬世界當中進行討論。去年他開始經營起了自己的 YouTube 頻道，將文學跨越到影音的介面，利用影像聲音當作媒介或創作品，一種近似影像詩的內容，但範圍不僅止於文學，甚至跨越到時事評論、哲學等面相的思考與分享。
伊格言的創作方式，不禁令人聯想到 20 世紀的普普藝術家：安迪 沃荷，他將藝術與商業揉合、在時尚當中加入諷刺、廣告製作使用的又是網版印刷的傳統手法、實驗性的電影與攝影拍照的拼貼剪輯。安迪沃荷曾說：「若你想全盤了解安迪．沃荷，只需瞧瞧我的畫作、我的影片和我本人即可。那就是我，如你表面所見，再無其他。」以現在的角度解讀，這句話像是預言似的，彷彿他早已被自己「數位化」，把自己上載到作品，然後被他包括後人們無限複製、解構後再重組。
— — 科幻，變成了動詞
而其實，當你在閱讀此篇訪談的這個當下，「伊格言」已被科幻。
在夢境、現實與科幻之間，究竟「人」應該要相信的是什麼？關於這個問題的解答，就到伊格言近期即將出版的新書中去尋找答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