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大雄讓日本生了兩回

什麼大事都一起來的1989年起始,日本換了個「平成」。那年3月11日,哆啦A夢第9部電影版公映,至今為止一直在電影版中維持最高觀賞人數記錄。2016年3月5日,這部經典之作被重製(同時是哆啦A夢第36部電影版),基本上前半都沒有太大的劇情變動,但結尾的部分讓友情、合作的敘事線貫穿到底,畫面處理上一個很清楚的差別則是,1989年版本大多是水平推移的鏡頭,2016年的就出現很多仰角,以前不太特別注意到這件事,但事實上,這麼說來前者的確是從漫畫而來的「動畫化」,影格的紙本上的畫面構成非常雷同;後者則是保留劇本、角色後的「電影化」,剪接或許沒差那麼多,但鏡頭語言就很不漫畫了,就是一部演員仍然維持在2D的電影。

3D當然也不是不行

《大雄的日本誕生》講的是某天他們幾個人都因為各自的理由離家出走,但即使哆啦A夢能便利提供住宿處,日本卻沒有空地可以自由使用,「因為先到的都先佔走了」,要馬被鄰居佔走了,不然就是被企業被國家佔走了。於是他們想到一個方法,「那我們就到沒有人出現的日本就好了」。在回到過去解救原始人部族的時候,哆啦A夢發現,他們的敵手雖說是「巫師」,但其實也不屬於當下時間軸,而是進行時空犯罪的未來人 — — 在這裡出現很多不同的時間軸:原始人是七萬年前,大雄他們是21世紀,哆啦A夢是22世紀,那個反派則是來自23世紀,因此在戰鬥的過程中,哆啦A夢被打得歪哥,在電視版那些神奇的進步的未來的道具也被他嗆是石器時代的東西。

1989年《大雄的日本誕生》中的地圖
2016年《大雄的日本誕生》中的地圖

藤子·F·不二雄(1933–1996)定義的「SF」並不是Science Fiction,而是「すこし不思議(Sukoshi Fushigi)」 — — 有一點不可思議。只需要一個關鍵的小點,就能夠讓一切大幅的不思議,這在這部片裡面,原本只是無地的逃家,變成是協助原始人從中國遷徙到日本的歷史行動。他在1968–1995年間陸續發表,後來集結出版的《異色短篇集》是他獨特的「SF」創作手法及世界觀的最強大體現,在每個短篇裡,日常及異常被拼貼成非常怪異的組構,基於不太多、只有一點的異常,所以整組日常變得怪異,而這樣的SF最可怕的就是,這股怪異甚至從漫畫框線蔓延到讀者所處的時空。在《大雄的日本誕生》中,時間是使日常產生破口的那一點,但在《異色短篇集》中,藤子·F·不二雄定義下的SF會漸漸與「天馬行空」、「有創造力」等等無關痛癢的形容詞分道揚鑣,這些篇幅不長的短篇中,那些我們熟悉的線條、人物造型、分鏡方式組合出來的卻是和哆啦A夢大相逕庭的氣質:暴力、殘酷、冷到腳底板。會這樣的原因就是,時間作為關鍵轉捩仍然屬於空想;但當轉捩點設定在道德及倫理,整部機器在換了核心齒輪之後生產出來的是真實,只不過這個版本的真實不穿衣、赤裸裸、皮下的血管和我們一樣看起來是綠色的。

《異色短篇集》第三集〈輕鬆的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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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一些偉大的東西時他其實正在想著飯桶與尿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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