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公投創造台灣發展綠能的壓力

兩年前當我還是大學一堂能源課的助教時,有一堂討論課是這樣的:在黑板上有很多海報,每張海報上面是一種能源的名字以及一個空白的六角形能力表。接下來每組學生要在能力表上就各項指標填上他們心中對這種能源的評價,再於下方列出能源的其他優缺點。下面的照片就是「地熱」海報完成後的樣子。

學生們對地熱發電的優勢與缺點評估。

對於地熱來說,學生對於環境污染和能源間歇性的評價相當一致,但從圖上也可以看到在其他四項指標的軸上出現了好幾個不同的數值。課堂本身是一個高度受控制的環境,學生們都來自相同的大學,每個人手上都有相同的參考資料與數據,但評估這些指標時,我們仍然看到每個人內心的想法存在相當大的歧異度。

為什麼歧異仍然存在?部分的原因看似可以用研究不足來解釋,例如目前對於地熱系統誘發的地震還有很多細節尚不明瞭,對於環境影響的評估就非常的見仁見智。然而,就算已經有許多研究資料告訴你影響為何,每個人面對風險還是會有不一樣的心態與容忍度,最終衡量出程度不一的評估結果。

今年十二月台灣的公投難得出現了兩個能源議題,而這兩個議題的主要爭議點也都是對環境、對經濟影響的風險評估,而且不幸的是部分爭議點如同上段提到的地熱系統誘發的地震,並沒有太多數據供大眾分析,例如「核四廠鄰近的斷層構造增加了多少額外風險」、「台灣未來供電不足的機會有多大」、「藻礁的生態如果被天然氣接收站擾亂後,對環境會有什麼影響」。最後就演變成現在我們看到的,必須憑著自己的信念來評估這些風險、做出公投的選擇。

在這裡我打算分享我對這兩個議題的觀點,不過有別於網路上常見、關於風險的討論,我想要從「願景」的角度出發,來看看投票的結果相當於支持怎麼樣的能源政策。兩個議題的支持與否產生了四種可能,我簡單製作了一張表來說明什麼樣的決定對應到什麼樣的能源發展願景:

總的來說,兩個公投案都與「要用什麼來當能源轉型的過渡方案」有關。核四當然就是核能,而雖然「藻礁公投」的問題是保護大潭藻礁與否(詢問接收站是否遷離),但考慮到遷離三接實質上帶來的工程延宕影響,投下的票也意味著你想要讓台灣的能源轉型方案有多倚靠天然氣。兩種能源都要的話,能源轉型時最不會有陣痛期,而如果兩種能源都不要,就相當於希望不倚靠過度能源,直接朝綠能發展。

我的選擇與願景

我會投「同意珍愛藻礁」與「不同意核四商轉」。為什麼?因為我想看到台灣承受發展綠能的壓力。

先來談談核能。核分裂發電的未來發展潛力值得懷疑,主要原因有二。核廢料的處理令所有使用核能發電的國家頭痛,不僅讓發電成本無法被準確估算,遲遲不解決的話更落得「核廢料處理,債留子孫」的名聲。而核災的可能性無論如何被證明極低,過往的事件也還是確實的影響民眾對長期使用核能的打算。因此,核分裂發電終究被視為一種過渡能源,在未來極有可能被綠能或核融合發電取代。核分裂發電在行星探測(行星電廠)上或許的確有潛力,但我在短期之內,看不到台灣向此領域發展或參與國際計畫的可能性。

天然氣比燃煤和燃油更有效率,從經濟與碳排的角度衡量,的確也適合當作從燃煤到綠能的過渡方案。然而跟核能相似的是,天然氣本身的不可再生性和燃氣所造成的環境衝擊終究是無法與綠能相比,讓它注定只能扮演在過渡能源的腳色,終有一天會被綠能取代。

台灣在再生能源的選擇上至少有地熱與離岸風力兩個天然優勢,然而能源轉型卻比國際領頭者晚起步了好幾年。我們當然可以複製「國外經驗」,一步一步來,用核能或天然氣帶動能源轉型,但為什麼我們不試試稍微困難的路越級打怪,投注更多資源在再生能源上,發揮台灣的天然優勢,並且以此經驗引領世界朝能源轉型之路前進?

不以天然氣或核能作為過渡方案(換句話說就是以「以綠換煤」取代「以氣換煤」與「以核養綠」)的挑戰無疑的就是在燃煤電廠和核能電廠除役前用綠能補起用電缺口的供電考驗。這意味著施加更多壓力發展現有的科技與技術普及率,或是調升電價並期望能夠用價格控制全體人民的能源消耗,並最小化經濟衝擊。這些都不是容易的事,但至少讓我看到台灣可以綠能上展現創新的壓力與潛力。

我決定為我的願景投下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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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yjay Zheng 鄭懷傑
地科人之眼

Postdoc at UC Berkeley Statistics, working on geoscience stuff: 🛰🌏❄🧊🌋🪐. Also loves 🏂🏕. Views = my own. | UC Berkeley 博士後研究,前面的 emojis 大致呈現我的興趣。觀點僅代表個人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