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真的把政治正確關在書房外欸──讀《食肉的土丘》

陳泓名
幼獅文藝寫作專欄
Nov 30, 2021

初讀食肉的土丘,書腰的評語令人感覺怕怕的,什麼叫做把政治正確關在書房外啊,頭很痛。翻開書,慢慢把這些故事讀進去之後,就會覺得,欸~好像有這麼一回事喔,而且,這個關在外面,並非負評,已經很久沒有只花一兩天,就把一本小說讀完的感覺了。

食肉的土丘書封

a佔據在日治小說的某處

這本小說的梗概,作者用一個相當簡單的結構來營造。有錢人家的李家,哥哥良文,以及妹妹銹治。與不太有錢的莊家,哥哥修之,妹妹美幸。四個人各有來往,也都是朋友。

這樣簡單易讀的結構,作者卻用許多不同的方式展開。最明確的設計是,這四個人呢,都對於自己的未來,有不同的追求。

當時,接近太平洋戰爭開打,全台灣召集了兩萬多個台灣軍人,立下了血誓。在那個環境底下,無論誓言是真是假,在故事開頭的時候,便在這樣的環境背景之下,四個人奔向不同的地方。有的死了,有的去打仗,有的留在台灣被死者綁住,有的去日本被自由綁住。

小說作者班與唐運用他相當具有細節感的語調,來鋪陳這個故事。故事人物具有性個,立體感十足。舉個例子來說好了,在p44頁時,主角之一的美幸,得知了哥哥修之的死訊,在左營遭受魚雷轟炸,死了。而美幸的家裡,因為自己的長子受到徵招,因此被冠上了徵招家庭,有多的配給,鄰居們紛紛前來祝福,母親出門待客,而父親在此格不入,晚餐時,女兒美幸不滿地說:「憑什麼別人家的醫科生就沒被徵招!」

一直都寡言、不言不辭的父親,突然大聲喝斥。

多麼令人震撼,在這樣的背景設定之下,一個日治時期家庭,一個日治時期的故事。故事很順暢地進行著,除了可以敬佩作者將許多當時的生活細節融入家庭之中,也不會過分放入自己的意志。可以說,小說中的人物,往往都不知道他們在布滿什麼、悲憤什麼、糾結什麼,但卻仍願意一步步,跟著他們在這個大災難的時代,一直往前。

b富有感情的sentimento.:他們憤怒,不滿,卻也無能為力

富家公子良文,被徵招從軍時,因為本身是醫科生,因此被派到整理長官資料的比較輕鬆的工作。良文早已對於自己的命運感到自暴自棄,卻為了要保護自己的同鄉,選擇冒犯長官,讓自己調去前線戰場。

然而,死的不是他,而是前往後勤的同鄉,在路途被空襲炸死。

這部作品充滿了各式各樣的遺憾,更可以感受一種作者想要體現的,不論是何種土地,東南亞的土地、台灣的土地、日本的土地。都會吃人。土壤消化一切,並且把所有的意志轉變為其他的生物,只有勝者才能踏上。

最令我感到震撼的是,班與唐開始描寫戰爭開始,四個人奔向不同的命運那刻。小說開始變得極度精彩。第一,這裡開始考驗作者的對於該時代的細節掌握,各式各樣的細節,卻不拖沓閱讀的感覺,不張揚,也不讓人感覺只是想嶄露(例如很刻意的去強調女給的細節、規矩,對於小說劇情卻不重要)。第二、場景很繁多,精彩,有在日本內地,過著寒冷,疏離的生活的銹治。有在台灣,忍受的空襲,家中母親發瘋的美幸。有在戰場前線,被命運玩弄的良文。各個細節甚至到現在,在腦中都相當清晰,特別推薦讀者務必要讀到本書的中後段,戰爭即將結束,日本投降後的時空,可以感覺作者竟然能夠調度這樣的伏筆,讓我倒抽一口氣。

至此,我已經不得不覺得這本小說精彩又好看,很少有這麼純粹的情感。甚至可以想像,如果接上了影視改編的路的話,也相當精采。

c政治正確關在外面是啥:結語

我認為,我們先拋掉那些,因為政治正確引發的種種問題,或者說,在這裡,它不是我們需要在這本小說中顧慮的。原因很簡單,這本小說倚靠的東西,並不具有那麼強烈的歷史改正、歷史查明、歷史說教。解除了限制,或者說,本來我們閱讀小說所追求的,就是樂趣本身。

在我們回望閱讀小說的過程中,被小說人物感動、為他們感到憤怒、為他們感覺到不解,至些都是我們在生活中,共感而同理的經驗。而這本小說中,往往運用很簡單的構造,就能說出很精彩的故事。難得的是,每個章節也都很輕易、輕鬆入口,還充滿滋味。

推薦給很久沒有讀好的看歷史小說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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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泓名
幼獅文藝寫作專欄

小說、散文寫作 獲台北文學獎、鍾肇政文學獎、林語堂文學獎、國藝會與文化部創作補助公共工程、澎湖地方史、現代主義。出版小說集《湖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