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不能了解為什麼他要寫這本《柳如是別傳》，連錢鍾書都認為沒必要為這樣的小人物寫那麼大的書。而書出版後，很多人也都認真的討論過這個議題。可惜的是這本書雖然在 1964 年完稿，但一直到 1980 年才出版。陳寅恪卻在 1969 年就已經去世了，所以沒有親自回答過這個問題。
不管怎麼樣，我覺得花時間去紀錄一位一般女性是中國歷史上少有的事。畢竟在男權至上的時代，沒有多少關於女生的事蹟流傳下來。更不要說是一般人看不起的歌妓了。
但柳如是有他非常獨特的一面。他精通詩詞歌賦、彈琴畫畫（當歌妓的必要知識），而且還勇敢的追求「愛情」。柳如是一生有不少的追求者，而且都是「知名人士」。當然，身為「秦淮八豔」之首一般人是無法靠近他的。
他其中一位情人就是明末的名人陳子龍。陳子龍不但是官，還是有名的詩人。或許就是這份才氣吸引了柳如是，所以他們兩個就開始了同居的生活。但陳子龍當時已經有了妻室，而且還是一位知縣的女兒。陳夫人知道老公在外「金屋藏嬌」當然非常不滿，就帶人去找柳如是的麻煩。柳如是當然搞不過知縣女兒，再加上陳子龍又選擇「回歸家庭」所以這段感情就這樣結束了。
陳子龍雖然聽起來很沒擔當，但在清兵入關後他屢次帶兵反抗。最後，他在兵敗逃亡途中，被投降清朝的官員抓了起來。在押送他去受審途中，陳子龍掙脫枷鎖投河自盡。但清兵沒有放過他，還將屍體從河裡撈出來斬首。結論是，陳子龍可能是個渣男，但他是個愛國的渣男。
回到柳如是，和陳子龍分手後，他遇上了官更大的錢謙益。錢謙益最高的官職是禮部尚書，大概就是今天的教育部長 + 外交部長吧！但在和柳如是相識時，他是禮部侍郎，應該就是副部長之類的。柳如是去拜訪錢謙益時，為了能夠順利見到他（大官的家守衛深嚴），還女扮男裝並稱自己為「柳儒士」！
錢謙益和柳如是乾材遇上烈火，馬上就陷入熱戀中。因為佛經常用「如是我聞」作為篇幅的開始，所以錢謙益就用這個典故蓋了間叫「我聞室」的書房，來呼應柳如是的名字。雖然兩人相差 36 歲，而錢謙益貴為大官還是不管他人的非議，明媒正娶的迎娶了柳如是。在當時，娶妾是沒有什麼爭議的，但明媒正娶就不合禮數了，何況柳如是身為歌妓，就更讓人譁然了。據說，他們在婚禮時還被圍觀者拿石頭丟！
婚後，他們過來一段幸福的日子，柳如是更生下了一名女兒。但很快的，李自成攻入了北京，然後清朝就穿過了山海關，入住中原。沒想到柳如是竟然覺得既然亡國，他也不想活下去了。於是，就約了錢謙益一起去划船，等到了湖心就一起投湖自殺。
殊不知到了湖中，錢謙益伸手摸了一下水，然後對柳如是說：「水很冷！」柳如是見錢謙益明顯沒有想要殉國，於是決定自己去死。錢謙益馬上將他「抱緊處理」，不讓他投湖。這段歷史有點像《史記》很多故事一樣，是不太可能有第三者知道的。兩人相約殉國，道理來說當時應該沒有別人在場，所以如果這個故事是真的話，那一定是柳如是傳出來的（錢謙益應該沒有什麼理由要自毀名聲）。但柳如是為什麼要這樣做？是不是因為錢謙益「投敵」的行為讓他不開心？另外，他前男友雖然「負心」可是最後投河殉國，柳如是有沒有覺得自己選錯人了呢？
對「仕途」還不死心的錢謙益不久後就向清朝求官，重新擔任禮部侍郎。但是，其他人對他的行為冷嘲熱諷，然他覺得心灰意冷。所以他在幾個月後就告病辭官了。可能是柳如是的影響，錢謙益在離開官場後投入了抗清運動。雖然他沒有「站著幕前」，但負責了很多聯絡的工作。
1647 年，錢謙益因為其他人反清案被捕，而柳如是四處奔波、變賣家產好不容易才將他救了出來。錢謙益沒有因此而退縮，繼續進行秘密抗清，可惜沒有什麼成果。十幾年後，83 歲的錢謙益因病去世了。他的妻妾們馬上找柳如是吵要分身家，而柳如是因為不勝其擾上吊自殺。他死前吩咐不要將遺體入葬，棺木也要懸吊在半空，因為他在的土地已經不是「故土」了。
一位歌妓在這樣的大時代中，當很多「名士」紛紛選擇權勢時，他確選擇繼續忠於明朝，真的很難得。而老公錢謙益雖然在投降後又選擇抗清，被乾隆編入了記載投降官員的《貳臣傳》，變成「失節之人」。是什麼造成柳如是這樣的女生？在漢族傳統的禮教中他為什麼會那麼特別？
中國歷史上這樣的女生真的不常被記載，畢竟都被要求「從父、從夫、從子」，搞得完全沒有獨立人格。所以難得有陳寅恪整理了柳如是的資料，不管他的動機是什麼，都讓我們認識到一位原本會被歷史埋沒的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