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紀錄】日本史能一本就懂嗎?──我讀洪維揚《一本就懂日本史》

這是一篇躺在資料夾不知道多久,差點被我遺忘的書評。我雖然是歷史學徒,但研究專業並不在以國別為主的日本史,硬要攀日本史的話,那也只能說是以區域為主的東亞史,或是東亞文化交流史。有一段時間曾經在公館大學裡,一個以「東亞」為名稱的研究計畫下工作餬口,要處理不少東亞研究的書稿與論文稿,這樣的環境讓我前一個階段的歷史學訓練與知識架構,幾乎砍掉重練。當時為了找入門的日本史讀物,補充背景知識,這類型的書籍我自己就就有好幾本。目前這類的歷普書已經多到翻過去,要每一本都拿來評比優缺點有一定的困難度,畢竟我不是每本都有。本文只是粗略的介紹一下這類書籍在市面上的出版狀況,以及針對這本書為出發,來看我對日本史入門書籍寫作的不成熟看法。

以「圖解」、「一本就懂」、「一口氣讀完」為書名,強調有效率、短時間了解日本歷史、宗教、文化的入門書籍,近年來似乎漸成一種出版的趨勢。21世紀的第一個10年,筆者在書店找尋日本史相關著作之際,還只能見到像是由河合敦、武光誠等人的《日本史圖解》、《圖解江戶時代》、《圖解鐮倉室町時代》、《圖解日本戰國時代》、《日本神道文化圖解》等書,也就是由台灣出版社中譯日本學者,所編寫的普及日本史讀物。不過,進入21世紀的第二個10年,可以發現,除了相關的日文書籍仍陸續被翻譯,也有更多中文世界的日本史研究者,投入這類書籍的寫作。

通過圖示、表列、文圖並茂,外加各種大小欄目為內容,解說日本史的發展過程、重要歷史事件、人物與專有名詞,跳脫教科書或學術著作冗長的文字鋪陳,與充斥艱澀的學術用語,讓非學術圈的普羅大眾,得以通過更生動有趣的方式掌握日本史的大致形貌,是這類書籍寫作的最大特色。

台灣民眾近年頻繁赴日觀光旅遊,除了美食與購物,通過造訪各處名城、寺社等歷史文化遺產,觸發自身想對日本史有進一步理解,這樣的讀者並不在少數(其實我也是),相信是這類型書籍不斷受到各大出版社關注,且不斷有新作刊印的重要原因。

熟悉各種日本史讀物,或是作為「歷男」、「歷女」的讀者,對於洪維揚所著的一系列戰國史著作相信不會太陌生。2016年出版的《一本就懂日本史》,應該可以算是作者歷年以來所出版內容最豐富,也最為厚實的著作。本書從日本舊石器、繩紋、彌生文化為開端,以1990年代泡沫經濟破滅與政黨金權醜聞做為結尾,將日本從古到今的歷史分為「古代大王篇」、「天皇親政篇」、「武家政權篇」、「王政復古篇」與「戰後民主篇」五個大篇章,以日本的上古、中世、近世、近代,與戰後各個時期統整歸納於上述篇章中,作為本書的敘述架構。

以「天皇親政篇」與「武家政權篇」為例,前者涵蓋了奈良、平安時代,而後者則涵蓋鐮倉、室町、安土桃山、江戶承平與幕末,通過主篇章的標題,簡明呈現各時代共同的特色,再通過各大篇章下分述的時代,講述重要的事件、人物、制度、文化,與歷史發展的變與不變。

像是「天皇親政篇」除了論及奈良、平安時代承繼了大化革新以降以天皇為中心的政治體制,也繼續完備由隋唐所引進的律令制度與佛教,以及遣隋、遣唐使,維持與大陸文化的交流,乃為此時政治運作與信仰的基本架構,但是此架構下,也逐漸顯露出弊病與危機,由於藤原氏權勢的提高,長期利用將女性嫁入天皇后宮成為外戚的手段,維持家族權位於不墜,出現了所謂「攝關政治」,大為削弱天皇的實權。而皇室為了擺脫攝關家的影響力,亦逐漸摸索出天皇退位為上皇,或出家為法皇,另立冲齡皇子為帝的方式,建構獨立於朝廷之外的「院廳」,做為中央的權力中心,以架空攝關家原本大權在握的情況。另外,為了維繫院廳長久執政,被稱為「北面武士」的軍事組織也逐步壯大,保元之亂、平治之亂,皆仰賴武士團的優勢軍事力量得以平息風波。律令制度已有名無實的平安朝末期,皇室與貴族皆仰賴武士的支持,在權力的競逐上明爭暗鬥,為平清盛與其後武士主導日本歷史的發展,創造了有利的條件。整個大篇章呈現了律令體制之下的不同階段,天皇的權力從親政到旁落,藤原攝關家、上皇院政與源平武士團,在試圖主導政治影響力的過程中權力競逐過程中,如何消長與興衰的演變過程。

環顧全書其他篇章的編寫上,過去已有多部著作出版,也是作者最為嫻熟的戰國史,可以說仍然在本書中佔有最多的篇幅,當然也是最精采的部分。對於多位經常成為日本大河劇拍攝題材的歷史人物,在書中也有數篇專欄式的講述,這部分專文也以戰國武將為多,每位人物的專文之末,也將可供造訪的歷史景點,做簡要的羅列與說明,方便戰國迷或大河劇迷赴日朝聖。此外,每個專欄中也介紹了大河劇拍攝的年代、角色設定,以及據之以改編的原著小說,可做為讀者延伸閱讀,以及選擇觀看大河劇的重要參考。作者盡力在這本著作中,含括古今日本史人事物,來鋪陳這本作為歷史普及讀物的日本史,可見其寫作的用心。

誠然通史的寫作往往難以兼顧歷史的每個面向,本書亦有類似的問題存在。例如戰後的部分明顯過於簡略,僅論及美國占領下的改革、政黨政治的生態與經濟發展的起落,戰後昭和時代的社會與文化變遷則付之闕如;幕府中末期,俄羅斯勢力南進的威脅下,基於因應北疆問題所做的北方經略政策,亦僅在「幕府對蘭學的鎮壓」,以寥寥數語提到北疆探險的部分,未能論及當時知識人對俄國與北方疆域的危機意識,以及鎖國體制下的對外關係;甚至是北海道納入版圖,與幕末就已埋下爭議的北方領土爭議等事件,也少有介紹。

此外,江戶幕府在鎖國完成之後,如何通過各種情報管道,了解世界或東亞時局的變化,在本書中也未見介紹。上述問題皆與近代日本的形成與發展息息相關,或許因為內容與篇幅的考量上而未能納入,殊為可惜。

作為一位是日本史的業餘愛好者,欣見未來能有更多由中文世界的作者,投入這類通論性,且入門容易的日本歷史普及著作的撰寫,提供讀者更多閱讀上的選擇。確實一本通論性的日本史入門書籍,難以包山包海的容納歷史發展的各種方方面面,但不同的作者,依據自身不同的史學視角與關懷,呈現出的日本史自然能夠有更為多元的形貌。(這段其實是廢話)

一不小心文章又寫得稍長,只能感謝大家耐心閱讀到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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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hy Tsai│蔡凱西
後博士生活

臺北人。研究旅行史與旅行文化的不良歷史學徒。歡迎洽談合作:misiaa2001@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