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子事故疏散方向

Wesley Tzeng
徒步的記憶
Published in
Aug 31, 2020

那天早上從車城福安宮的戲台上醒來,心想如果繼續沿著台26走,就會進到恆春市區了,在高雄新崛江發生的小插曲仍然記憶猶新,令我著實不想進到恆春跟觀光客人潮擠來擠去,所以沿著小路往海邊走了出去。
一路上幾乎沒車也沒人,路面上印著斗大的"核子事故疏散方向",但箭頭是指向我的,我腦中浮現出一個想法:該不會前方發生甚麼事情所以都沒有人吧。

事實上,海岸路的風貌並不如我所想的一般美好,因為防風林的緣故,很快路上就看不到海了,而防風林也不算特高,因此馬路上是完全沒有遮蔽物的情況,在這個熱情的南國太陽也是沒有在客氣的。就當作自己前幾天在大鵬灣外坐上了便車還一路搭到枋山的懲罰。

我想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大海就給了我一種很不仁慈的感受。在炙熱的天空下,海就只是平靜的隱伏在地上,對於消暑一點作用也沒有,還不如一棵大榕樹;在夜裡,若恣意的在海灘上搭帳篷,未知的海況卻有可能趁你入夢時將你吞噬。

中午,走到了山海國小,在旁邊隨便吃了個炒飯,就在國小的穿堂睡午覺,一路無語,雖然總算見到了人點了餐,但沒有任何多餘的互動。
心中一直在思索,我到底是需要人群、還是不需要人群呢?在新崛江發生的事件其實只是個契機,我早就刻意的迴避人群了。理性的看法是,其實只要人口超過一定數量的地區,就會有最基本的大眾交通工具,而我實在很不喜歡在徒步環島的時候,身旁充滿各種便利交通工具。作為一個徒步的旅人,好像必須要向它證明自己永遠都有充沛的能量,可以不需要使用任何交通工具,又不能夠在有交通工具的地方稍事休息,否則就會被善意(或惡意)的人鼓勵、催促去使用交通工具,應付這些閒雜人等的壓力,對於已經疲憊不堪的身心來講,又是一個考驗。
但反過來說,面對毫無人煙的場景時,心中不免產生恐懼,畢竟我也非常清楚,為了減輕背負的重量,我沒有做任何獨自撐超過12小時的準備。那時我早已把睡袋給寄回去,完全沒有任何存糧,水源也只有身上的1000cc水壺。
因此我發現自己總是選擇在城市的邊緣遊走,因為我討厭人群給我的相對落差感以及社會壓力,但我又需要人群外溢出來的資源維生。我並不是點到點的移動,會刻意繞開城鎮的行為,讓我喪失了許多與人互動的機會,有時候一個路口的抉擇錯誤,也會為我的旅程帶來更多的危險性。

回來之後,很多人都問我徒步環島的路上都在做些甚麼,難道不會覺得非常無趣嗎。我想人的大腦總會自然而然的將注意力給佔據,這點是無庸置疑的,你的腦袋絕對不會輕易的閒下來。
說的好聽點就是除了行走之外,都在大量的跟自己對話,說的直白一點,就是一路都在胡思亂想。而這段路,乃至於大部分的路途,都是這樣的。
真的領悟了甚麼嗎?真的有多了解自己一點嗎?好像也都不盡然。

下午繼續前行,第一個人煙較多的地點是白沙灣,稍微往海岸的巷子裡面走,就發現海灘上的人潮多到噁心,正當我滿懷訝異的時候,看到旁邊賣飲料的、提供沖水服務的一律掛簡體字、收人民幣,頓時明白了。
雖然並不曉得這算是政策使然還是約定成俗,但這個充滿藝術性管理著實令人激賞,把最美的白沙灣唯一開放給支那民,更可以保障其他沙灘的乾淨與美好。 真心覺得發明這個政策的人可以申請諾貝爾獎

鄰近四五點間,必須要尋找搭帳地點了,選擇相信地圖跟直覺,往貓鼻頭公園走,這次可幸運了,貓鼻頭公園裡設計了一個遊客中心,有個大型的穿堂與半開放的賣場,旁邊有個大的公廁,完全是理想的搭帳地點。
一如往常,跟攤販聊聊天,聽他們叫賣"那個魚",我問他們這邊大概幾點人潮會退去,他們說八點,於是我靜靜坐在旁邊等太陽下山,等人潮退去。
大約六七點,攤販開始撤收時,以便宜的價錢換了一頓粗飽,我在穿堂的側邊搭起了帳篷,準備去公廁洗澡。
我已經很久沒有搭外帳了,炎熱的夏夜,搭帳純粹只是為了擋蚊子罷了,這次既然還搭在穿堂裡,索性包裡東西攤著就去洗澡洗衣服了。
殊不知,就在我洗好澡,一邊刷牙一邊奮力搓洗衣服的時候,聽到了沙沙的聲音,心想該不會下雨了吧,但我畢竟是搭在穿堂裡的呀,於是又舒服的把牙刷完。回去一看,果然下了一波大雨,而好死不死,我挑的穿堂正上方並不是完全覆蓋的,只有寬鬆的木板,因此沒有加外帳的帳篷連同所有沒收進背包裡的東西全部泡在水裡,也算是衰中之衰。

後來轉念一想,既然都衰成這樣了,乾脆就不要在穿堂搭了吧。把帳棚裡的水倒一倒,直接拎著濕透的帳篷跟行囊,到貓鼻頭公園的觀景台睡吧。其實這也是我下午亂逛時最想要搭的點,只是當時就怕風雨,但現在橫豎都濕了,也別介意了。
吹著海風聽著海浪拍打礁岸的聲音,在可以遠眺對面的鵝鑾鼻燈塔的美麗觀景台上,心滿意足的睡了。在野外過夜總有一種以大地為家的美妙感受,即便只是一個晚上,我都會對那個地方產生一些附著感,帳篷是臥房、旁邊的草叢是廁所,這中間的區域就像是家裡的走廊連接兩端 。深夜,有個嚮導帶了一群人夜觀寄居蟹,在我走出帳篷解尿的路上打了照面,他們好奇的問我為何身在此處,而我只是半夢半醒充滿疑惑的認為為何這些人會出現在我的家中。

而那場雨就真的只下了我洗澡的那20分鐘。

這應該是隔幾天在青蛙石往龍磐的路上拍的,但離奇的是我從東港到龍磐公園的照片全部佚失,只好暫時用這張先頂著

2020.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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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sley Tzeng
徒步的記憶

Not a enthusiastic writer. Just trying to remember some of the knowledge and feelings I learned from being ali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