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這 張 專 輯 裡 ,總 有 一 首 歌 的 故 事 是 屬 於 你
★ 以台語創作化作溝通的橋梁,十首連結土地與生命旅程的內心自省。
★ 齊聚法蘭 Fran、Sōryo、鍾濰宇、李詠恩、高潮 (林志仁) 、何欣穗等金獎級製作陣容,梳理青虫 aoi 熨貼情緒的樂團形象。
★ 金馬獎得主林柏宏首度與樂團合作,友情獻聲跨刀合唱。
★ 專輯中〈刺蝟悲歌〉、〈無你的故事〉、〈簡幼〉皆曾入選 StreetVoice 音樂平台 Song of Day 推薦。
青虫 aoi 自陳樂團形象如同嵌合獸,有著民謠骨電子皮,創作語言更涵蓋華語、台語以及英語,直到 2018 年以〈青鳥〉入選《2018 南面而歌》新台語歌創作選輯,才逐漸聚焦回母語寫歌。他們用直白的歌詞,搭著熨貼情緒的旋律,音樂如蟲子般,就此鑽進了不少樂迷的耳朵裡定居;2019 年一路奪下了桃園鐵玫瑰大賞、登上獨立新樂團評比「The Next Big Thing 大團誕生」舞台、更製作完成第一張 EP。他們在這過程中也開始逐步探索,大膽嘗試連結台語創作,融入大眾的日常。成團三年下來的累積,便造就了《有你的故事》這張專輯的誕生。
在《有你的故事》裡,每首歌曲都應對著一個「你」,這個「你」可以是一個對象,亦可以代表一種議題。青虫 aoi 把存於當下社會與個人日常的經驗反覆咀嚼,並雕琢著既熟悉但又不熟練的語言,吐出絲線,鋪陳在歌曲之上 — — 經線是自我、情緒、聲響;緯線則是語言、對象、情節,彼此緊密交錯,又能彰顯不同的層次。
如同這張作品的音樂風格,打包了醉心電氣、原聲搖滾與溫暖民謠等元素,帶出了豐富又不失純粹的聽覺紋理,還協同多位如法蘭 Fran、Sōryo、鍾濰宇、李詠恩、高潮 (林志仁) 、何欣穗等陣容操刀單曲製作,跨維度卻不失焦樂團的聲響,反而進一步擴大了母語在音樂敘事的可能性。
「我們想要改變大家對於台語歌的傳統想像,並讓這些台語詞彙與議題的關係,透過多變的編曲,長出新的可能性。用台語唱出現代人的故事,也讓聽歌的人有其他角度重新認識台語文化。」
專輯裝幀交由動工設計主掌,靈感來自於編織與人生際遇的聯想,以枯石象徵生命中的阻礙與困境,藉由線條的流動與繩結的表現,搭配雙特殊色油墨的印刷,用輕巧、鮮明的姿態訴說出音樂的意象 — — 不只溫柔傳遞出人與人的連結、愛的多元、當代青年的所思所想、以及成長蛻變等議題,同時也表現出不同型態的生命樣貌。青虫 aoi 將「你」熨貼於可大可小的「故事」命題之中,陪著一起,展開每一段「有你的故事」。
上文為青虫 aoi《有你的故事》專輯的新聞資料,本篇訪談為當時訪問主唱吉尼所做的隨筆紀錄。
問:專輯名稱的由來?
在創作時,我會有意識性地把不同面向、自己所關心的議題放進歌裡,比方多元成家、流浪動物、自由……等等,直到後來跟專輯企畫啟兒哥討論專輯名稱時,才發現在這張作品裡,我們比較個人層面的情感與生命經驗反而被稀釋得很少。
我回頭想,或許當我寫台語歌的時候,比較能自在去寫我個人以外的事情。我猜想會不會是因為使用華語的時間,是長大以後,談戀愛還有跟朋友人際比較有關係,我華語創作比較在描述感情、情緒,但我不太會用台語去描述我的感情狀態。
問:但這次蠻多情歌啊?
對,但我不會覺得用華語歌講「刺蝟理論」是酷的,可是用台語唱這個主題卻是有趣的。用台語去關懷、講樹,我反而自在,但我用華語去寫樹是沒辦法寫出來的。
問:那創作的議題,一開始是怎麼決定的?
我第一首創作的台語歌是〈青鳥〉,再來是〈大樹公〉。當〈大樹公〉這首歌的誕生之後,發現自己在台語歌中寫一些多數人不太會特別關注的事情,挺讚的。
緊接著,我的第三首台語是〈春嬌佮春嬌〉,是在講女同志成家立業的故事。我寫完有拿給我爸聽,就被他 diss,儘管我爸也是支持多元成家的人,但他還是會說聽到這首歌很不好意思,也擔心原本聽臺語歌的人會不愛聽之類的,但他有這樣的反應,反而讓我覺得挺有趣的。
後來我還寫了〈厝內人〉,我們家是從小就一直養狗的家庭,可是中、南部的老人們,在家裡養狗的模式,是會讓狗狗住在車庫或綁在那裡,他們可能一輩子的活動範圍就在那裡,更可能好幾個月,才帶他出去溜一次。我知道他們是愛狗的,但跟我們這個世代愛狗的方式完全不一樣,我們小時候的確是有狗狗被爸爸丟掉,爸爸會覺得那隻狗每次一開門就會衝出去,一直在家裡亂尿尿、亂大便,讓他受不了,最後騙我們說他把狗狗送給朋友看工廠,但我們知道他是把狗狗放到山上去了。後來,我們家最後養的一隻狗,大概四、五年前去世,當時我爸哭得很傷心,我覺得自己好像可以寫一首關於狗狗的故事,講我們是如何在乎與寵物的這一段關係。
問:那家人,還有什麼回饋的嗎?
現在我幾乎每首台語歌寫完,都會跟家人討論一下這個詞有沒有成立。他們可能就會告訴我,沒有人這樣使用台語,或者我找不到合適的詞就會跟他們討論,但通常後者的建議都不太有幫助,因為他們建議的詞都沒辦法合韻跟入歌,可是他們會給一些別的方向的想像。
我爸第一次聽〈簡幼〉覺得有點不敬,有跟我說「阿嬤的名敢通按呢乎你提來黑白寫」;他則最喜歡〈我毋是刁故意〉,他覺得節奏很輕快、很抓耳,對他來說故事不用講太多,就是好聽的,所以我爸一直覺得〈大樹公〉太長了,還叫我請人改短一點(笑)。
我媽的話,她會比較在意台語用詞雅不雅的部分,會覺得有些用詞比較粗俗,但我覺得沒有關係呀,因為這是我們認識台語的方式。
問:這次有跟法蘭 Fran、Sōryo、鍾濰宇、李詠恩、高潮 (林志仁) 等金獎級製作陣容合作,當初每首歌對於製作人的選擇是?
想要有電氣感就會想到法蘭 Fran 跟小宇(鍾濰宇),詠恩做樂團的聲響很好,找他製作的歌就是原聲樂器為主。高潮則是因為先前《南面而歌》有合作過,他人挺有趣的,也是做比較 Band Sound 的風格。
我們自己則有製作兩首,一首是〈青鳥〉,這首曾經入圍過《南面而歌》因此已經有找人製作過的版本,我們覺得自己可以掌握住;〈簡幼〉是找 Sōryo 共同製作,這首歌的 Demo 一開始就有一些 Beats ,剛好前陣子 Sōryo 有跟陳嫻靜還有阿牧有合作,符合我們的想像,就找他合作,讓他在我們節奏的架構上做變化。
找 Sōryo 合作的〈簡幼〉蠻幽默的,我們原本想要往更電子的方向邁進,結果 Sōryo 聽完,他說這是一首很溫暖的歌,他想編弦樂進去,我們一開始有一點傻眼,想說 Sōryo 要編弦樂(大笑),後來才發現所有製作人他們做出的決定,都跟我們預期的不太一樣。但我們就秉持著這樣的精神: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們就說,好,沒關係,你編,編好再想辦法,結果真的出乎意料的好。
而除了製作人外,有一個更關鍵的角色,是我們的配唱製作人 Ciacia 何欣穗,我覺得〈簡幼〉在她的配唱還有合聲編寫之下,變成非常不一樣。她編的和聲真的很棒;像是〈魚〉,這是一首很難唱的歌,也是整張專輯自己最擔心這一首歌,我本來幾乎不太會寫那種自己唱不來的歌,但〈魚〉的誕生是因為想要離開舒適圈,Ciacia 給了我很多幫助,給我一些畫面與角色的設定,她說想像這首歌是人跟魚在對話,魚跟人說自己的很多不得已,但事實上人是想要成為魚的。結果最後魚被捕獲到陸地上,這是他最後的呼吸。
其實〈魚〉這首歌本來就想只寫華語,但後來還是覺得要用台語才有那個力道,我自己一直覺得台語有一種華語沒辦法表現出來的力道,比如說,像我小時候就會羨慕像是拷秋勤,他們可以很直接地唱出台語的 Punch,如果我用華語好像很難表達這件事情,所以我想前面先用華語講類似前言的敘事,後面要丟情緒時,再轉換成台語。
問:還有沒有其他製作上難忘的?
我覺得當製作人很難,大部分的製作人會覺得我們是樂團,不是歌手,所以我們還是需要做很多決定。做決定超級困難,而且是一個串著一個,晚上就會一直思考這個決定有沒有做對,隔天再聽,又好像有點後悔,就一直來來回回,甚至有時候還會覺得乾脆重錄好了。
另外,控制預算也是一件蠻難的事情,我當然會有概念是一個樂器要錄多久,但團員大家在生活中有各種狀態,有時候狀態真的很不好,或者我唱太久,我每次錄音回去就會重新算一次錢。
我想多聊一下〈我毋是刁故意〉,最一開始是想寫一首可以跳舞的歌,自以為對話的對象是小安老師的〈憂愁〉,我也想破除女性就是很悲情的設定。不論男女,年輕時的戀愛很多都是不明就裡,莫名開始,莫名結束。我是想說,吼,大家就不要太認真,也不要耽溺哀傷太久,自怨自艾是會上癮的,換換節奏輕快的歌,調整腳步,下一段戀情很快就會再來。
歌曲中的音色是我特別找的,我覺得談戀愛很像是在玩破關遊戲,所以才選了 8 bits 的音效。我想說的是,並不是每段戀情都要談得呼天搶地,好像世界要毀滅,並沒有那麼嚴重,你可能三十歲四十歲還是會遇到錯的人,我想要讓這樣的情感比較輕盈。
問:這次〈無你的故事〉,找了林柏宏合唱?
他是吉他手 Alan 從國小就認識到現在的好朋友。那時候我想寫了一首男女對唱的情歌,Alan 就說要不要問看看他,但我第一時間只在想林柏宏會講臺語嗎?因為我對他的第一印象除了《超級星光大道》以外,就是跟林依晨一起演的古裝片,我不太能想像他講台語。但 Alan 有補充,他在家裡都有講臺語。
再來就是唱歌,因為《超級星光大道》也時間距離久遠,他當時候唱歌也比較青澀ㄧ些,我還沒辦法想像他詮釋這首歌的口吻。後來 Alan 把我們的 Demo 丟給他,結果他一口就答應了。第一次見面,我超緊張,很像要去提案的心情跟他見面,我還把我們的簡報打開給他看,林柏宏很認真聽完那時候我們專輯裡每一首歌,每一首歌他都會有回應。比如說〈無你的故事〉,其實第一版的歌詞並不是這樣子,原本是停在兩個人說我們就是這樣了,沒有你也沒有我,可是柏宏說這樣唱起來變成男生是一個很渣的人。
我猜想演員會很在意這個角色的設定,他會想他是遭受了什麼才會變成壞男人,或者是不是有什麼反向的敘述或補述說他們的背景,才會讓故事的情節是合理。也因此,後來我才多寫了一段後面的歌詞,讓他有個反向的敘述,告訴聽眾,其實他們不是壞人,只是在錯的時間遇到,且彼此是有意願要解決這個三角僵局,只是時間還不夠,還沒有完成,後來的發展,就往這個方向進行。
我們是分開錄音,但錄音的那天,我們都在。柏宏是一個很認真的人,我們前後約了兩到三次的練唱,三十萬年老虎鉗的主唱鄭植也有陪他練歌,還有找廖文強幫我們唱 Vocal Guide(用女聲讓他學,感覺很怪)。因為他很久沒有進錄音室唱歌,我們想要建立他的安全感跟信心,不過他其實唱蠻好的,只是一開始不穩定比較多,可能是因為要唱台語歌詞,他還不夠熟悉。但他錄音很快,很放得開,他做足準備,你給他一點指示就可以做得很好。然後,他會邊錄音邊跳舞,他說他需要用肢體來幫助唱歌。但他後來才發現我們都看得到他。
問:那你們,是一個什麼樣子的樂團?
我覺得我們樂團很像嵌合獸,可能頭是某一種動物,腳又是另外一種,會這樣說,是因為我們開始組團,到做 demo 到 2019 年有發一張 EP,到我們的表演型態,其實很難把我們歸納進一種風格裡面。再來,我們寫的語言也很多元,像 EP 完全沒有真的鼓,Band Sound 成分超級少。專輯的風格跟 EP 比,聽起來會是不同的樂團。
以前我們參加一些比賽,可能會有導師協助從旁指導,他們通常都會問我們:你們這樣不像一個樂團,因為風格實在太不統整,一個樂團應該要聽起來配器是很接近的。或者,這次做專輯有好幾個製作人問我們,你們確定要這樣做嗎?這樣子可能聽起來不那麼樂團,可是這對我們來講,這好像根本就不是一個問題,因為我們覺得這首歌適合長什麼樣子,我們就盡力往那麼方向去,那現場能不能做,就等我們真的練團再來編。
加上團員們都是接近要三十前後才決定組團,我們不是同學、或者社團,我們來自不同的背景,我是嘉義人,郭宏是台北人,Alan 以前是美國人,然後展哥(前鼓手)是高雄人,我們其實喜歡的風格也差很多。比如說郭宏超愛饒舌,他的夢想是想當個嘻哈歌手,Alan 之前的團三十萬年老虎鉗是玩八零老搖滾,展哥喜歡爵士跟 Funk,可是我的東西很民謠。大家其實不會覺得一定要往哪個方向做,歌寫好了,就看怎麼編。
問:作為樂團的首張專輯,整體來說,這張專輯想要傳遞訊息是什麼?
可能不是用「新台語」這個字彙,但我覺得其實我們可以用一些我們喜歡的音樂或編曲去呈現台語歌,然後台語的唱腔也不一定是要很重的,就像我的聲音也不是傳統的台語女聲,有一些詞對於老人們可能還是怪怪的,可是有些事情是在我們使用台語之後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比如說,像遠距教學這種詞,或者我們以前用台語不會有刺蝟理論,我覺得台語應該也是要成長、擴充的語言。
當然也跟那時候討論到把《有你的故事》當專輯名稱有關,這張專輯的概念很像是在編織,透過這個名稱,把人拉進來,透過音樂讓聽眾與聽眾,故事與聽眾,故事與故事,找到連結的關係。
我覺得有一段時間,大家覺得用台語代表台灣其實是有語言的霸權存在。但對我來說,唱台語是從小的根。當我長大到這個年紀,發現目前有很多的議題並不能用台語來詮釋,這其實是一個可以推進這個語言成長,也是我們想做的方向。我們想要改變大家對於台語歌的傳統想像,並讓這些台語詞彙與議題的關係,透過多變的編曲,長出新的可能性。用台語唱出現代人的故事,也讓聽歌的人有其他角度重新認識台語文化 — 希望讓老人知道我們在關心什麼議題,然後讓年輕人藉由關心的議題去更了解台語。(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