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寓言的通則:解讀寓言,並非放任自己的主觀,天馬行空式隨意亂入,因為寓言本身有它的結構,簡言之:「故事+寓意」。我們必須按照字面的故事情節,因果關係,角色類型等,與其所隱含寓意的連繫,作一分析。故事放在眼前,寓意卻於人人眼中不同,沒有絕對正確的答案。寓言富含遊戲性,帶出不止道理,更多是意義闡釋的多元性,打破歷來中文教育的死板僵化。
卡夫卡寓言
有關普羅米修斯嘅傳奇共四則:
第一則:因為背叛咗眾神對人類嘅秘密,佢俾鉗鎖喺高加索嘅一嚿巨岩上,神叫鷹去啄食佢嘅肝臟,佢嘅肝臟會永遠咁重生。
第二則:普羅米修斯因為受到慘酷嘅鳥啄所帶嚟嘅刺激,迫到佢自己愈來愈深咁嵌陷岩石入面,最後變做群岩嘅其中一嚿。
第三則:數千年歲月嘅流逝,佢嘅叛逆已被遺忘,眾神遺忘,鷲鷹遺忘,佢自己都遺忘。
第四則:每一個人對呢件毫無意義嘅事愈感厭煩。眾神厭煩,鷲鷹厭煩,而傷口疲倦咁攏合。
嗰嚿解釋唔到嘅巨岩仍然存在。 — — 呢個傳奇依然企圖闡釋嗰個不可闡釋。呢個傳奇嘅出現係有佢事實根據,但係,到頭來佢無得唔停止喺呢種不可解釋。
關鍵字:背叛、遺忘、厭煩、不可解釋。
這是一則「你可以有不同答案」的經典寓言,出自歐洲現代主義文豪卡夫卡的手筆,一如他大多數的作品,難以理解卻又令人愛不釋手,每次翻閱,總是能發現新的可能。
卡夫卡調用了希臘神話人物「普羅米修斯」作主角,有趣的是,他改寫了神話的結局,普羅米修斯為人類送火而被罰,三十年後終於得救,但卡夫卡筆下的普羅米修斯卻沒這麼幸運。
那麼,普羅米修斯的永不得救,到底隱含了什麼寓意?
(一)卡夫卡對現代文明的批判
卡夫卡對科技、資本主義等現代文明對人類所造成的牢獄,在許多作品中都極具批判,像〈蛻變〉化身甲蟲,象徵了人類在現代文明生活壓迫的異化。
沿此一方向,那麼普羅米修斯可能代表了古典精神的失落,理想生活的遺忘,也是對自身的背叛。
然而世人早已遺忘昔日的美好,久經時日,甚至不知曾有歷史的可能。再多的堅持,終於化為虛無。
(二)一切到最後都沒有任何意義
歷史給予人類最大的教訓,乃人類從不獲得任何教訓。
普羅米修斯的形象隨著第一則到第四則,漸次衰弱,正如我們對所有發生過的事情一樣,總是隨著時間而消逝。
首先是形象的更變,其次到叛逆精神被遺忘,最後是全世界都對那曾經一而再,再而三提及的事感到厭煩。
這確實符合人性。當全世界都不再看見你,終歸毫無意義,即使你仍然存在。
(三)刻骨銘心的痛終究會逝去
背叛是普羅米修斯故事的起始,串連四則寓言。
眾神因普羅米修斯的背叛,而深感痛苦,才會責罰他。我們會攻擊別人,不就是想要對方也嚐嚐那種痛苦嗎?於是不斷重生,不斷啄食。
傷痛隨時間逝去,甚至連世人都厭煩「毫無意義」的事,他的刑罰才終告結束。
曾經發生的存在,它的事實根據,只要最後不再在乎,回頭一看,也許只是笑話一場。
(∞)你是無限解讀之一
閱讀作為「再創造」,你即是寓言意義的創造者之一。
關於普羅米修斯的傳奇有四則:第一則:因為背叛了眾神對人類的秘密,他被鉗鎖在高加索的一塊巨岩上,神使鷹去啄食他的肝臟,他的肝臟永遠會再重生。第二則:普羅米修斯因為受到那慘酷的鳥啄所帶來的刺激,迫使自己鉗陷入岩石裡愈來愈深,終至變成群岩中的一塊岩石。第三則:數千年歲月的流逝,他的叛逆已被遺忘,眾神遺忘,鷲鷹遺忘,他自己也遺忘。第四則:每一個人對這椿毫無意義的事件漸漸感到厭煩。眾神厭煩,鷲鷹厭煩,那創口疲倦地攏合。那塊無可解釋的巨岩仍然存在。 — — 這個傳奇仍在企圖闡釋那不可闡釋的。這個傳奇的出現是有它的事實根據,然而,到頭來它不得不終於那不可解釋的。— — 《卡夫卡寓言與格言》,張伯權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