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夢遊仙境|No. 2

Alice
愛麗絲夢遊仙境
4 min readDec 9, 2018

病毒爆發。

我們急急忙忙地跳上了公車,還沒來得及找東西抓穩,公車便冷不防的再度衝了出去——老舊的車身劇烈搖晃,鬆散的零件碰撞出巨大的哐啷聲響,像在宣告下一刻就要解體。我勉強握住公車上的杆子,車上人們或站或坐的也只能隨著顛簸的路被甩來甩去。玻璃車窗佔了這台車異常大的比例,整部公車看起來脆弱不堪,我只能默默祈禱著什麼都 進 不 來

外面一片混亂,公車急速行駛在坍塌的建築之間,在陣陣灰塵碎屑中看不清周邊事物,只能感受到「它們」從四面八方衝過來。離近一點的那些,狂力敲打著、試圖攀爬車身,好在沒有一個成功。從我跟妹妹上車以來,這部公車就直直的往北方前進,沒有任何遲疑,沒有片刻停留。

漸漸的,看得清眼前的景象了,公車已經行駛到近山區的路段,只剩零星兩三個出現了,車子毫不留情的直接將它們,輾過。 終於,公車緩了下來,抵達溪邊。汽油即將耗盡,也已無路讓公車行駛,大家小心翼翼地下了車,吸一口山林純淨的空氣讓狂亂的心跳稍微舒緩,然後踩著溪邊溼滑的大石,往山的另一邊走去。

我們最後落腳在另一座城市裡的傾斜灰色建築中,而它的灰色來自於砂塵的完全覆蓋。這棟樓被分成很多的樓層與隔間,地面與天花板的距離非常近,要克服與習慣的第一件事就是與壓迫感共存;偶爾才點上一兩盞燈、總是昏暗的內部則是為了確保不引起外頭 它們的注意

整棟樓裡塞滿著幾百位的倖存者,不過我們並非唯一一群,仍有其他人逃至各基地生存著,或在城市裡苟延殘喘。

這棟大樓成為了倖存者的降落傘,人類生存的最低門檻需求都在這裡達成,慢慢地形成一個小型社會,甚至發展出教學空間,讓已沒機會上學的孩子們繼續學業;每到用餐時間,男女老幼就集中到公共食堂裡,一起享用不甚美味的充饑食品。在病毒爆發前,大家幾乎互不認識,現在卻是彼此生命中關係最緊密的一群人。

幾個月過去,就如同每個族群、每個社會必經的那樣,樓裡的人們開始分裂,派系紛爭不斷:對於該如何在這個末世中走下一步,各說各話。

以前看影集「陰屍路」時我總是不理解,為什麼有人寧願孤單踏險,也不願留在相對安全的地方、與人群待在一起?

現在身在其中卻也懂了,那是一種無止盡的抑鬱及黑暗,而你無能為力。

於是我毅然決然的帶著背包,在夜晚悄悄離開這裏,一人獨自向外尋找其他可能。相較於外面的食人世界,這個牢籠更讓人看不見未來。

幾年過去,尋不著食物的它們已餓死得所剩無幾,原有的世界正在恢復中,人類慢慢走出暗處,奪回原有的地盤及「生活」。

起初還有些猶豫,但人們開始嘗試手無武器的走到路上了,店家也一間一間開了回來。消費行為越來越活絡,街上又如過去那樣熱鬧起來,人們甚至會相互問好道早。

大家想要若無其事的「活回去」、活得像個人類,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

世界又回到人類的掌控中,然而被打破的規則與崩潰的秩序繼續塑造著這個新社會,當危及人類存亡的威脅已經消失,人就自己變成了那個威脅。

畢竟,相較於之前那些恐怖的怪物,現在所有的惡好像都微不足道了。

於是,一張張貪婪的嘴臉浮現,只要不對生命造成立即危險,人們也就縱容各種惡形惡狀。以前,法律是道德的最低標準;現在,沒有了道德,也沒有法律。

最終我還是回到這個城市,在街上遇到了幾年不見的妹妹與樓裡的人們。妹妹過得很好,以她的聰明才智,以及這幾年與人打交道習得的生存技巧,讓她在這裏佔有一席之地,也間接的使我享有各種特權。我應該就成了別人眼中的「既得利益者」吧。

不,那是舊社會的想法。

什麼既得利益者的,在新世界裡沒有這種東西,沒有人是這麼想的,也不需要有這種想法。每個人都是撐過這場浩劫的末日倖存者,不公的概念完全是徒增社會的困擾,就連地位最低賤的人,也是這麼想的。

往街上看去,是一片繁榮光景,我卻空洞無比。

病毒再度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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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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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w do you know I'm mad?" said Alice. "You must be," said the Cat, "or you wouldn't have come here." — Alice in Wonderland |Instagram: alicepiano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