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型正義 —從價值與法律的看法

其實轉型正義在法哲與政哲上面有蠻多論述，但還是想要記錄一下自己最近在看完錢永祥的著作後累積的一點點看法。不過礙於個人能力實在有限，分享法哲跟政哲的淺見（真的很淺）。

轉型正義

轉型正義是民主化之後，政府透過在對過去威權時期的政治壓迫而導致社會分裂所做的一連串彌補。就此意義而言，轉型正義的精神是一種建立於平等的對談所做出的妥協與和解，然而轉型正義的過程容易使分裂更深化，也容易導致過去的弱勢在民主化後，以轉型正義之名實則把過去威權時期上下地位調換，這種報復本質仍是一個分裂的社會，只是過去受壓迫的族群變成壓迫者。

因此，筆者認為就轉型正義議題可以概分兩個次主題 — — 價值與法律，轉型正義是在多元價值中選擇一個各方能接受的方式，這牽涉政治妥協過程，然而政治妥協也是我國在威權政權和平民主化過程中所缺乏，而轉型正義還有另一個前提是，如何以現在的違法來裁判過去合法的行為。

惡法亦法？惡法非法？

法律的功能是指引人的行為，並且法律本身的安定性也提供社會穩定的秩序。然而，法律一旦涉及極端不正義的範圍時，那麼法律便失去其正當性。

德國法理學家拉德布魯赫（Gustav Radbruch）提出拉德布魯赫公式（Radbruch Formula），公式內容包含兩大命題 — — 「難以忍受命題」與「否認命題」，前者指涉當法律涉及極端不正義而難以忍受的範圍時，則是一種非正當的法，後者則指法律在立法時本身不以正義核心原則為目的時，法律便失去法的本質。

儘管這兩大命題中如何界定「不正義」、「正義」等概念也是一個爭議，但也非絕無可能有所定論。

《公民權利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規定：

生命、自由和人身安全的權利，不得使為奴隸和免於奴役的自由，免受酷刑的自由，法律人格權，司法補救權，不受任意逮捕、拘役或放逐的自由，公正和公開審訊權，無罪推定權，私生活、家庭、住房或通信不受任意干涉的自由，遷徙自由，享有國籍的權利，婚姻家庭權，財產所有權，思想、良心和宗教的自由，享有主張和發表意見的自由，結社和集會的自由，參政權。

所謂的極端不正義可以說是違反人權宣言中的人類基本權利，而關於何謂正義，則可以說是違反平等原則。

儘管哈特並不接受這項公式，認為在當時的背景所做出的行為仍是合法，而當我們用現在的法律去處罰過去合法的行為，本身也是違反法不溯及既往原則。不過，這個議題涉及守法義務的領域，而對這個議題Raz認為不存在一種普遍性的守法義務，應該由個人去思考法律的正當性。

價值與格式塔轉換

老師在課堂上透過用一張「兔鴨圖」來說明事件的本質有時候在透過不同人、不同角度而有不同的定論。

格式塔轉換是一種心理學理論，認為人的頭腦與視覺是一種整體性的組成，也就是說對於一個物體、圖像的反應與識別是一種整體性而非部分個別的總和，而這種整體性也關乎個人在過去的生活經驗中累積的記憶，並加以投射於事物上。

轉型正義本身也是一種解決過去的問題，對於一些非具體的道德價值每個人的主張也有所不同，每個人在追求美好人生過程都有不同選擇，而這些也是價值多元論的主張。政治價值在進行轉型正義的過程中，各方對於正義、平等都有不同的主張，然而共同生活的本質就是妥協。然而，在處理這種問題時，往往涉及價值一元論的邏輯，也就是問題的解答只有一個正確的答案，而這個正確的答案必然會導向和諧的社會。然而，政治現實是，社會存在的利益往往是衝突的。

所以，政治秩序本身並非只是解決政治衝突，更重要的是在衝突的必然性與調和的必要性。

轉型正義之內涵 — — 政治妥協

C.Murphy在其著作The Conceptual Foundations of Transitional Justice中提及，轉型正義是在不同種類的正義與不同的道德要求之間妥協的結果。在回應受害者與追究加害者的過程中，不是只有訴諸於補償與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方式，應該讓社會中那些對過去有不同的看法與對未來的想像進行對話，來決定社會所欲追求的價值是甚麼。

目前台灣對於政治多元性的容忍度隨著台灣民族主義意識高漲而降低，也就是對於少數意見大多以非黑即白的方式去評斷。而這可以說過去黨國教育對於人民在思想上注重價值一元論，並且灌輸服從權威的性格，再加上，台灣過去在政治思想上多為實用主義色彩，為追求政治自由所服務，也在民主化後逐漸失去對政府權力限制的聲音。無論如何，轉型正義確實可以讓台灣人逐漸了解人權與對社會價值多元性的包容，但更重要的是時時注意政府是否利用轉型正義行政治清算之實。

參考資料：

謝世民，如何理解「轉型正義」？

陳冠廷，怎樣的法律不配被當作法律？

錢永祥，縱慾與虛無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