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末路———文鴦之少年時代（十一）
「仲未肯講野呀？」
「係呀。」
「兩日無食野喇喎。」
「比啲時間鴦哥哥啦。」
攤喺床上面嘅文鴦，眼神空洞，默默聽住門外嘅對話。
……文鴦錯手殺死文鴛、手刃華姐姐之後，就將自己困喺房裡面，唔見任何人。擺喺門外嘅飯菜都無郁過。文鴦望住天花，不斷回想起當日情景：
溫熱嘅鮮血、染紅嘅雙手、割開皮肉嘅手感、怨恨嘅眼神、嘶啞嘅聲線———
「我估唔到你會連自己大哥都殺死架！」
「我要你不得好死！」
盈眶熱淚、熾熱嘅妒火、深深嘅悔恨———
「你咩都唔知！你唔知我付出咗幾多！」
「你搶走曬我啲野之後，就想殺咗我！」
文鴦望住徐徐舉起嘅雙手。呢對手，同兄弟一齊練武、一齊玩；最後亦都係用呢對手，殺死咗敬愛嘅兄長同華姐姐，更加殺死咗從未得以承認嘅愛情。
文鴦並唔覺得自己嘅選擇係錯誤嘅，事實上文虎一五一十講比文欽知之後，文欽都認為別無他法。只係果種滋味實在揮之不去。
從未理解他人，又點樣去愛佢地呢？
然而對於一個生於武家嘅十八歲少年嚟講，唔通仲有空閒去研究咩愛恨交纏、人心冷暖咩？
（既然我文鴦係個只識得打仗嘅莽夫，我就莽到底！阿虎會成為我嘅頭腦、我嘅筆杆，我只需要做好一把刀！我無辦法去拯救兄長同華姐姐，我就用殺戮去償還，殺盡文家敵人，就可以保護阿爹同阿虎！）
文鴦雙拳緊握，主意已定。
「唉......」
文欽伏喺書室案頭，長嘆一聲。
啱啱痛失長子嘅佢，心如刀割。
無論係兩個仔爭執至死、定係二子殺害咗一位平民女子，都係絕對唔可以泄漏嘅秘密。因此為免節外生枝，連文鴛嘅葬禮都取消咗，只係由得佢同華姐姐安息喺山上果個坑裡面。
本來以背景論，佢喺司馬家當權嘅朝廷裡面處境好微妙，再加上王凌、夏侯玄反抗失敗而死嘅前車之鑑，就知道如果呢啲醜聞一傳開去，一定權位盡失，死無葬身之地，仲要連累兩個仔。
呢件事係一場意外，而兇手又係自己嘅二子，即使想遷怒都搵唔到對象，唯有默默忍受。
「唉......我愧對祖宗。」
呢個時候，僕人傳嚟一封信，話係鎮東將軍嘅密函。
文欽打開一睇，只見裡面寫住：
「...吳賊受挫，鳥盡弓藏，我等必危。昨夜吉星高懸，大事可期。見字速至壽春。」
文欽睇完，就將信件揸埋一舊，借燭火將佢燒咗。
「將軍終於要起兵喇......只不過鴦兒咁樣，恐怕都無辦法上陣。」
毋丘儉本來同文欽一樣係親曹爽派，又同夏侯玄素有交情，如今夏侯玄都被處死，自然如坐針氈，一早就起事嘅念頭。上次合肥新城一役，眼見文鴦武勇無雙，就一直加倍拉攏文欽。
而文欽亦都係求之不得：心知司馬家睇自己唔順眼，仲係邊防將領，官位又唔大唔細咁，恨咗有人合謀好耐。
文欽打點家中一切之後，準備隻身出門。然而此行凶險非常，又忍唔住再去望多文鴦一眼。
嚟到文鴦房門前，放喺門前嘅飯菜竟然比人食到一乾二淨———前一日嘅飯菜係原封不動嘅。
正當文欽大惑不解之際，文鴦推門出嚟。
「爹，要你操心喇。」
「無事就好。我嚟緊應該有一段時間唔喺度，你睇住阿虎。」
「阿爹你去邊？」
「嗯......」文欽面有難色。
「上戰場嘅話就帶埋我去啦。」
「但係你可以咩？」
「無問題。」
仔細一睇，文鴦面上有啲憔悴，眼圈仲有些少紅，但係英姿不減，分明就係一匹戰場上嘅餓狼。
文欽左思右想，心諗文鴦就算只係發揮到七、八成戰力，都已經係一大助力；而且萬一事敗，必然牽連全家，到時文鴦都唔會獨善其身。既然係咁，不如就比佢參與起事啦。
呢個時候，文虎跑咗過嚟。
「鴦哥哥！你無事喇？」
「係呀，令你擔心喇，虎。」
「咁就好喇。阿爹你去邊？又有戰事呀？」
文欽未開口，文鴦就搶住話：
「爹，你比佢一齊上陣啦。」
「嗯？」
「阿虎已經有十五歲，武藝都進步咗好多，絕對唔會係負累。而且......有佢喺度，我會安心好多。」
仔細一睇，文虎身形雖然唔及文鴦，但亦都健碩過人、虎背熊腰，威風凜凜。
文欽閉目思索咗一陣。
「嗯......好啦。但今次可能係最凶險嘅一仗，你地要應承我，如果有個萬一，你地就算拋低阿爹都要生存落去。」
「到底今次係打咩仗？」
「係兵變。係推翻司馬家、復興曹魏嘅起義。」
文鴦、文虎呆住半秒，但好快就明白咗狀況。
「爹，我地誓死相隨！」兩人齊聲起誓。
「唔好死，阿爹咪叫咗你地唔好死囉。」文欽苦笑。
三人相視而笑。
文鴦又話：「係喇，爹，既然結局難料，不如趁而家幫我地行咗冠禮先。」
佢無非都係為咗堅定心意。
「冠禮？好複雜架喎，又要卜筮又要請賓客加冠賜字，唔係咁易做架。」
「唔緊要啦，非常時期，阿爹你就咁幫我地賜字就得喇。」
「既然係咁......」文欽左望右望，最後除低自己頂帽。「你地跪低。」
兩人應聲下跪。
「鴦，賜字次騫。」文欽將頂帽戴喺文鴦頭上，文鴦叩頭。然後文欽拎起頂帽，又將佢戴喺文虎頭上。
「虎，賜字次舉。」文虎叩謝。
「好喇，而家你兩個都係大人喇。自己嘅選擇自己負責，既然真係唔驚嘅，就跟阿爹嚟啦。」
兩人再次叩首。
兩人收拾好行裝，就跟住文欽出門，直奔壽春而去。
文鴦嘅房間裡面，案頭上留低咗兩樣野———早前被文鴛打甩嘅大牙、同埋文鴛生前用嘅短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