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謹的魅力:歐比王・肯諾比 Modest, decent and noble: Obi-wan Kenobi

與他的兄弟、學徒,以及舊情人with his apprentices and lover

深藏不露的智者:《曙光乍現》

歐比王・肯諾比(Obi-wan Kenobi)在《曙光乍現》中以智慧長者之姿現身,扮演路克踏上英雄旅程的「超自然助力」,在與達斯・維達交手後死去(以今日眼光看來這場打戲真是毫無看頭),並化為絕地英靈,指引路克完成轟炸死星的任務。儘管戲份不多,但他無疑是觀眾在初次接觸星戰宇宙時,某種得以憑藉、追尋的精神象徵,也因此成為星戰宇宙中極為重要的人物。

source: wookieepedia

飾演歐比王的亞歷・堅尼斯(Alec Guinness)是《曙光乍現》上映前全片最具知名度的演員,這也是邀請他演出的原因。在舞台上,他與勞倫斯・奧立佛對戲,是拿過東尼獎的莎劇演員;在電影裡,他以《桂河大橋》拿到奧斯卡男主角,更在1959年受封為爵士。金球獎《星際大戰》的宇宙觀對他而言顯然陌生,但仍在與盧卡斯談過後答應出演,還主動提供關於台詞的修改建議──鑒於盧卡斯彆腳的編劇功力,想必相當有幫助。《星際大戰如何以原力征服全世界》中說他談到的報酬是15萬美元和2%的分潤;而根據另一篇文章,據稱因為他對劇本的協助,盧卡斯口頭承諾將分潤增加到2.5%,但最後拿到的是2.25%。不過無論如何那都是很大一筆錢。亞歷・堅尼斯沒料到這2%真的讓他成了百萬富翁,可能更沒料到的是,這個角色會成為他生涯後期最為人所知的代表。

喔,對了,他還是到目前為止唯一一個因為演出《星際大戰》入圍奧斯卡演技獎項(男配角)的人。

亞歷・堅尼斯高雅的英國腔也就成了歐比王性格特質的展現與延伸。或許因此,在前傳選角時雀屏中選的是同樣來自英國的伊旺・麥奎格,那時他是以《猜火車》具備些許知名度的年輕演員。印象中看過一段在《歐比王・肯諾比》影集上線前的宣傳訪問,麥奎格說自己複習了前傳,以回憶當時為此琢磨的咬字方式和舉手投足。(「Hello, there.」就這樣變成他的招牌了。)

《曙光乍現》裡的歐比王很神祕,他是「絕地」,打過「複製人之戰」,認識路克的爸爸(那時真的沒人知道他爸是誰),不免讓人好奇他的年輕時期。至少我很期待在前傳裡看到更多歐比王。結果主角是安納金──不能說有什麼問題,畢竟達斯・維達也是個充滿謎團的角色,而且顯然在市場上更有人氣。(延伸閱讀:〈誰是達斯・維達?〉)

前傳裡的歐比王正如同他們那條系譜上的諸多學徒一樣,是個本領傑出但有點難相處的年輕人,他的程度還算輕呢。演出《威脅潛伏》的伊旺已經28歲了,不過留著辮子的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略小(歐比王是25歲),對於師父魁剛・金堅持要收安納金為徒無法理解,但最後還是遵從其遺志帶回這個男孩,並與之產生亦師亦友、如父如兄的情誼。直到安納金投入黑暗面,他不得不與之對戰,仍喊著 ̶「̶我̶在̶制̶高̶點̶上̶」̶「你是我兄弟啊!」而未痛下殺手(畢竟如果殺掉他星戰宇宙就崩毀了。很不幸地,這正是《歐比王・肯諾比》影集難看的原因)。

足智多謀:《複製人之戰》

對我來說,歐比王真正展現性格的時期是在《複製人之戰》。動畫中由James Arnold Taylor(JAT)擔任配音,他是美國人,但專業配音員的聲帶有如變色龍,在模擬歐比王的口音上神韻十足,又具備自己的特色。網路上有一段伊旺和JAT同樣的台詞對比,聽了之後才意識到差異滿大的,但咬字確實有相近之處。無論哪一位演員,都讓這個角色帶有圓桌武士般的貴族姿態。

《複製人之戰》裡的歐比王正值盛年(35至38歲),沉穩善戰、足智多謀,儘管他個性裡的謹慎、理性與節制仍然是與安納金最大的衝突點,但兄弟與戰友情誼更具說服力。甚至偶爾還會顯露一點幽默,我才真正感覺到歐比王在人類男性身分上的迷人之處。在動畫第二季裡,曼達洛星的統治者莎婷・克里茲(Satine Kryze)女伯爵因主張在戰爭中維持中立,引發內部派系爭端,歐比王與安納金前往了解狀況,然而歐比王面對莎婷的舉止,並不太像他在初次與政治領袖見面時會有的態度,讓人立刻察覺兩人之間似乎有什麼內情,一旁看得饒富興味的安納金,正是螢幕前觀眾的寫照吧 ── 原來大衛・費洛尼給歐比王安排了一個舊情人啊(這裡就不討論傳說的情節了。在另一條時間線裡他是有結婚生子的)。下面這段粉絲剪輯出來的影片粉紅泡泡飛滿天,還加了一堆讓人噴飯的註解跟配樂。

在安納金的追問下,歐比王不太情願地說出學徒時期曾被指派一項任務,內容就是保護莎婷的安危,兩人長達一整年的時間朝夕相處,隨時都可能遭到攻擊。「聽起來很浪漫啊。」面對這麼說的安納金,歐比王怒目相視(是在害羞嗎)。但當任務解編時,歐比王遵從絕地組織的命令離開,莎婷等於是在毫無奧援的情況下獨自面對亟待重組的曼達洛,歐比王為此仍感愧疚,莎婷也對他有所怨懟。

莎婷主要出現在《複製人之戰》第二季到第五季之間(武技百科的統計是現身十二次)。其中一集莎婷遭到曼達洛另一派系「死亡守望」(Death Watch)追殺,兩人彷彿重回過往,又在槍林彈雨中相依為命(彼此也唇槍舌劍),甚至還有一集,莎婷因為身陷險境而直接對歐比王告白,我覺得劇組只是想藉機呈現向來理性自制的歐比王手足無措的樣子而已(笑)。

但莎婷並不只是為了襯托歐比王特質而出現的角色。他是波-卡坦的姊姊,致力於維護曼達洛在戰時的中立地位,但始終未能取得包括妹妹在內的人認同。在這個無比講求血統與氏族的星球上,內部派系鬥爭最終成為邪惡勢力爭權奪利的工具(多麽富有當代政治意義的劇情走向啊),達斯・魔在歐比王面前殺了莎婷,而我們這位絕地武士,毫無意外的,連心痛也十分節制。

宿敵:達斯・魔

達斯・魔跟歐比王當然很有過節,他本來是《威脅潛伏》裡被歐比王幹掉、一個武功高強但戲份極少的角色,但或許因為隨著時間擁有諸多影迷,成為星戰宇宙裡「沒說他死他就不算死」的代表人物。《複製人之戰》為他塑造出完整的「起源」,當歐比王發現達斯・魔沒死時,非常驚訝地說「不可能」,我想他是真心傻眼。兩人的糾葛一直到《反抗軍起義》才終於了斷──但倒在歐比王懷中的達斯・魔自始至終一直沒搞清楚,歐比王真正糾纏三生三世的對象是安納金啦。

至於以凱特・布蘭琪《伊莉莎白》造型為靈感的莎婷早已芳影無蹤,但我特別要提一下這個名字。在以奇特音節組合為特色的星戰角色姓名裡,莎婷(Satine)似乎顯得有點洛可可風(我也不太知道自己在講什麼,總之一聽到這個名字就覺得很不「星戰」),同時也讓人聯想到《紅磨坊》中由妮可・基嫚飾演的青樓名妓,而與他在片中大談生死戀愛的窮才子克里斯欽(Christian),正是現任歐比王:伊旺・麥奎格,出於對羅曼史的偏愛,無論官方是否承認,我寧可相信這名字真的來自於那則「偉大的愛情故事」。

但我們還是不知道歐比王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偶像包袱:《歐比王・肯諾比》

2022年,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歐比王・肯諾比》終於上線,據稱歐比王是星戰迷投票選出來「最想看到更多故事」的角色,很合理。但我沒想到時間是設定在《西斯大帝的復仇》之後 ── 不過稍微思考一下就會知道也不可能往前推了,畢竟儘管歐比王的年少時光令人好奇,如果往前就等於要重新建構一整個在前傳之前的背景(他們確實有這個打算,但把時間拉到BBY100左右,絕地盛極而衰的開始,也就是即將上線的Acolyte),而且難道要整整六集都使用減齡技術嗎?(自從有這玩意之後,我想他們不會再更換任何演員了)更別說「前傳之前的故事」,也象徵著不可能出現安納金/維達(aka票房保證)。

但這部影集的問題就在於「成也維達,敗也維達」。安納金投入黑暗面後十年,歐比王在塔圖因隱姓埋名做著卑微的工作,暗自看顧路克。由於前傳中的演員實際年齡差不多正好落在這部影集的時間軸上,於是除了回憶片段之外大家都可以本色出場,無論是歐比王、貝爾・歐嘉納(Jimmy Smits),年輕版的歐文與佩魯(Joel Edgerton&Bonnie Piesse),還有重返星戰宇宙的Hayden Christensen,他在影集中正式以達斯・維達的身分現身(而不是只有大喊「不!」),並與伊旺有多次對手戲。

十年過去,維達仍執著於歐比王的下落(我不會說「執著於『殺掉』歐比王」),達斯・西帝都覺得太誇張,但他仍一意孤行。抱持著倖存者愧疚只想低調過日的歐比王,卻因接到來自歐嘉納夫婦的請求,踏上救援莉亞的旅程。我其實滿喜歡這這個設定,畢竟兩人必定有著深厚情誼,莉亞在危急時刻才會向他求救,說出那句:「幫我,歐比王,你是唯一的希望!」,而歐比王確實願意為莉亞重出江湖。

歐比王也有自己的執著,他一直想見到亡師魁剛・金的絕地英靈請求指引,但始終不可得 ̶(̶該̶不̶會̶是̶因̶為̶魁̶剛̶是̶「̶即̶刻̶救̶援̶」̶的̶好̶手̶吧̶)̶,卻在拯救莉亞的過程中發現有許多不甘受到暴政統治的人暗自集結行動,也與莉亞(Vivien Lyra Blair飾,他真的超可愛,而且將莉亞的個性詮釋得恰到好處)這個調皮又聰明的女孩成為搭檔(雖然他在稱讚莉亞的個性與特質遺傳自父母時,我一開始完全沒聯想到是在講安納金跟帕米,這兩個人在前傳實在很不討喜)。當然,他的行動也觸發維達的親自追擊,兩人比較正式的對戰有兩次,第一次我只能說是真沒想到竟然還能出現堪比《複製人全面進攻》戀愛戲那種程度的尷尬鏡頭,感覺製作團隊太急著讓兩人正面對壘,但這兩個人又都不能被對方殺死(連嚴重受傷都不行),因此場面調度綁手綁腳,套招技巧低劣;EP6的最終決戰相較之下像樣些,感覺得出是在呼應《西斯大帝的復仇》結尾兩人在穆斯塔法的對戰。

歐比王一度居於下風,但仍打破了維達的面具(《反抗軍起義》中,亞蘇卡也打壞過一次面具,同參〈誰是達斯・維達?〉),並因看見面貌全非的安納金而情緒激動。兩人在結尾出現如下對話:

維達:安納金已經不存在了,只剩下我。
(Anakin is gone. I am what remains.)

歐比王:對不起,安納金,我對這一切很抱歉。
(I’m sorry. I’m sorry, Anakin, for all of it.)

維達:我不是你失敗造成的後果。殺死安納金・天行者的不是你,是我。我會用同樣的方式毀掉你!
(I am not your failure, Obi-wan. You didn’t kill Anakin Skywalker. I did. The same way I will destroy you!)

最後這句話算是補設定了《曙光乍現》中歐比王對安納金的回憶吧。

聰慧大膽的莉亞和不畏極權的反抗人士,似乎激發了厭世已極的歐比王,他努力完成任務,並在旅途中向莉亞揭露自己的身世:由於在很小的時候就被帶到絕地聖殿,他對家人的印象模糊,只記得有個弟弟。聽到這裡難免懷疑該不會第二季就冒出個弟弟來吧?(雖然我是希望不要再拍下去了)但對我來說,最錯愕的還是「所以這幾句話就是四十幾年來歐比王不為人知身世的全部嗎?」(根據Wookieepedia的資訊,盧卡斯曾在脫口秀節目上告訴主持人歐比王來自Stewjon星球,這個名字是倒裝了主持人Jon Steward的玩笑話,後來就變成官方背景了,但也僅此而已。)

在本季結局,魁剛終於現身,但老實說我沒被打動,只感覺「果然就是要把連恩尼遜抓來露個臉」。但無論如何,歐比王還是那個歐比王,即使影集拍得很爛,即使他還是充滿神祕,我們對這位冷靜自持、正派低調的絕地大師永遠充滿景仰。畢竟若是沒有他── 無論他的決定是對是錯── 就不會有如今的星戰宇宙。

附記:關於帝國判官

source: https://youtu.be/ah5uq9VnuSc?feature=shared

《歐比王》劇集中,維達手下率領一票「帝國判官」,這是從《反抗軍起義》真人化的角色,可能是66號密令後存活的絕地學徒或原力敏感者投靠黑暗勢力訓練而成,他們使用光劍(紅色),但能力不如西斯強大。在《反抗軍起義》起義中莫名給我一種「牛頭馬面」的感覺,到了歐比王影集,帝國判官的設定已經比較完整(可能在電玩或漫畫有所發展),角色如同手足般排序,以曾與肯南對決的大判官(The Grand Inquisitor)為首,下有三妹(Third Sister)、五弟(Fifth Brother)等,三妹Reva Sevander(Moses Ingram飾)為其中戲份最重者。他深具野心、想坐上大判官的位置,拚命追殺歐比王,但背後卻懷抱著極為矛盾的理由:在66號密令發生時,他親眼見到安納金砍殺自己的學徒同伴,對於絕地未能阻止這場悲劇感到憤怒,他既痛恨絕地組織,也痛恨投向黑暗面的安納金,可惜單憑一人之力對付維達實在太過天真,魯莽的反抗行為落得自取滅亡的下場。

我可以理解製作團隊想呈現絕地學徒倖存者的痛苦,但三妹但這角色真不得我緣,憤怒與矛盾都表現得過於廉價,面對兩方的心境轉折與行動也很難說服我,只覺得這個年輕人幼稚而缺乏思慮,魯莽胡鬧,並因此丟了性命。

--

--

Ring Shen 沈如瑩
星戰筆記 Notebook of Star Wars

理科生、偏食的電影觀眾、書店與出版產業邊緣人,喜歡寫字和手工藝。工作守備範圍:撰稿、編輯、企劃、策展、零售空間規劃,文章散見報章媒體。個人網站|ringshen.t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