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達斯・維達?Who is Darth Vader?

更正確地問:誰是飾演達斯・維達的演員?

按:由於安納金・天行者/達斯・維達是星戰的核心人物,很難在單篇文章中談完,本篇集中在「曾飾演過這個角色的演員」,更多相關討論將見於其他主題文章。

如此經典角色(名列「AFI百年百大英雄與反派」之反派第三名),不僅形象鮮明,更產生無數文化影響,但卻沒有一個演員與此形象合而為一,著實相當少見。海登・克里斯汀森(Hayden Christensen)或許是那個天選之人,但他被賦予的角色是安納金・天行者,維達的任務可說並不在其演出範圍之內,至少拍攝正傳時是如此。

海登・克里斯汀森的安納金・天行者扮相(source

1977年《曙光乍現》中開場不久,伴隨著呼吸聲現身,人高馬大、全身盔甲的「黑武士」,想必在一瞬間就震懾了所有觀眾。但在正傳三部曲中,「扮演」維達的人可說有五位之多:隱身在盔甲之後的,是身高198公分的健美先生大衛・普勞斯(David Prowse),他的步伐寬闊、堅定,黑色披風颯颯飄揚;但真正讓人不寒而慄的,是帶著機器人聲線的低沉嗓音,由現已高齡92歲的演員/配音員詹姆斯・厄爾・瓊斯(James Earl Jones)詮釋。據說一開始因為「找黑人扮演反派」可能招致刻板印象的批評有所討論,但相信演出效果很快消除了這樣的疑慮。如果硬要說的話,我認為厄爾・瓊斯的聲音才是維達的本體。至於維達獨一無二的呼吸聲,則是音效師(Ben Burtt)錄下「以老舊的Dacor牌水肺調節器呼吸」的聲音。

上面這段影片是普勞斯的原音,平心而論,他的聲音並不糟,但絕搆不上維達的一點點邊。除此之外,第五和六部曲的光劍對決場面,由劍術家鮑伯・安德森(Bob Anderson)擔任替身,身高差異以攝影角度或墊高他的站位彌補。

在六部曲的關鍵轉折,維達善良的一面覺醒,為了保護路克殺死皇帝,讓帝國統治告終(「原力歸於平衡」)。臨死前,維達要求路克為自己拿下頭盔,好親眼看看自己的孩子。此時露臉的人卻並不是普勞斯,而是英國學院派演員賽巴斯汀・蕭(Sebastian Shaw),據稱劇組是為了考量此段鏡頭需要相當演技,因而另請高明。普勞斯對此自然不高興。而且據說五部曲中最關鍵的一場戲「我是你父親」,儘管事前保密到家,普勞斯不知是自己推敲得知或刻意洩露,總之因此種種與盧卡斯鬧得不太愉快。

source: IMDb

賽巴斯汀・蕭與亞歷・堅尼斯都是看起來跟星戰宇宙打不著關係的演員,眾所周知堅尼斯一開始對這個劇本興趣缺缺,但蕭在應邀演出第六部曲時頗為樂意,而且他對前兩部片知之甚詳。蕭跨刀演出的這場戲儘管相當短暫,維達露出的面孔甚至可說殘缺不全,但他的眼神(雖然我看的版本是電腦修過的,以使眼珠顏色與後來的克里斯汀森一致)確實相當動人,即使我原本並不認識這位演員。也因此,當片尾絕地英靈現身時出現了克里斯汀森的時候,尚未看過前傳的我滿頭問號:這傢伙是誰啊???

source: Wikipedia

這個修改可能是我最無法接受的(比「韓索羅先開槍」被改掉還無法接受),尤達便罷,如果歐比王仍然是亞歷・堅尼斯,為什麼安納金只能是年輕時候的樣貌?這不就意味著即使最後發揮了良善的一面,原力仍不認同他棄暗投明,而只接受尚未變成維達之前的安納金・天行者?這個改動彷彿在說:絕地因傲慢而覆滅卻仍未學到教訓,「星戰之父」愧為其主。

或許因為正傳中達斯・維達這個角色太過吸引人,前傳成為他的成長故事(再怎麼說,應該要是歐比王和安納金的雙線故事才合理)。其實我對星戰系列電影的第一個視覺印象,正是《威脅潛伏》的這張海報:

source: Movieposters

1999年的我離電影院很遙遠,對正傳也沒什麼印象,但是很喜歡這個以影子呈現未來形象的設計。等到去年真的看了電影,才發現這是另一個飛車男孩的故事 — — 盧卡斯在正傳裡把路克當作自己的化身,但在前傳裡他又投射為安納金。後來更發現飛車追逐和類似孤兒的設定,將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在星戰系列作品中。

在前傳中加入「我有演達斯・維達」陣容的,是海報上的傑克・洛伊德(Jake Lloyd),從外型看來,他並不符合我對童年安納金的想像(太可愛了),以那樣的台詞和劇情而言,他的表現雖稱不上天才童星,但也恰如其分。只是很遺憾的,這部片可說毀了他的一生。2012年時,他公開表示演出安納金之後,他在學校飽受霸凌之苦,又受到媒體不斷騷擾,導致心理失衡,開始出現在社會版面,好比攻擊母親、無照駕駛等,後續更被診斷為思覺失調症。不能說兩者之間一定是必然關係,但不正常的青少年生活對他行為脫序甚至罹病勢必有一定影響。

相對之下,海登・克里斯汀森或許是飾演此角色中最幸運的一人。由於在電影裡安納金轉向黑暗面的動機到行為都極度缺乏說服力,很難評斷他的演技。但顯然他存在於對的時空:從盛年的安納金到盛年的維達。

在二部曲中,他展現出不按牌理出牌的性格,天資聰穎、傑出也自負、擅長飛行,與歐比王情同兄弟,即使兄弟間的黜臭(thuh-tshàu)通常不甚高明,乾巴巴的一點也不幽默。與帕米重逢後的言行顯然就是個窮追猛打的偏執狂,身為女性頗感不寒而慄(而且我一開始以為兩人相差十歲),這股偏執在三部曲成為他投入黑暗面的藉口(而非關鍵):我要為我心愛的女人學習黑魔法!但女人如果擋路就得死!(怒吼)

二部曲開頭,兄弟倆與帕米重逢(source

我著實好奇克里斯汀森實際上怎麼看待他在這兩部電影裡的表現,先不論前傳與正傳擁護者之間的矛盾,單就演員表現而言,當時想必惡評如潮吧。他在演完星戰後並未趁勢在電影圈開拓新的機會,而是回加拿大經營農場和農具機械 — — 某個角度而言,與塔圖因時期的安納金・天行者頗具異曲同工之妙。近年因為Disney+上的星戰宇宙積極擴張,他才重拾光劍,並且正式成為達斯・維達。

《歐比王・肯諾比》(source

在2022年推出的《歐比王》中,他與伊旺・麥奎格不僅師徒對決,也重現早年的兄弟情誼。劇組採用減齡技術使二人呈現如前傳時期的樣貌,不過克里斯汀森可能因為生活愜意,長相其實沒差多少。在這部影集裡,維達這個角色仍然動用多位演員。由於身高六呎的克里斯汀森仍不足以支撐穿上盔甲的維達形象,因此除了另有負責打鬥場面的湯姆・歐康納(Tom O’Connell),遠景畫面則由身高與普勞斯相仿的狄米崔斯・畢斯崔夫斯基(Dmitrious Bistrevsky)作為替身,厄爾・瓊斯因年事已高,授權聲音以人工智慧合成。

在這部影集相對好看的一場相殺中,歐比王打破了維達的頭盔,露出一部分面目全非的臉孔和左眼。這場戲讓我想起《反抗軍起義》第二季末尾,亞蘇卡也打破了維達的頭盔。這兩場已知結果的對決,都藉由露出曾經熟悉的眼神,以及夾雜安納金的聲線,師父/徒弟的情感被喚起,因而無法對他進一步下殺手,或甚至因此遭到反擊,讓維達得以活命/取勝,劇情才能合理存在。只是《歐比王》的氛圍一直瀰漫著過多的執著心,張力不如《反抗軍起義》強大。

被歐比王打破的頭盔(source
被亞蘇卡打破的頭盔(source

說到動畫,自然不能漏掉《複製人之戰》。我在看完前傳後對安納金的厭惡,到了這部動畫已然消失殆盡。隨著劇情推進,安納金的設定逐漸擺脫(多半是因為帕米而來的)暴躁,即使仍經常與絕地議會出現扞格,也因他的機智驍勇、膽大心細,反而真的呈現出議會的顢頇。

《複製人之戰》電影版一景(source

他與歐比王、亞蘇卡甚至複製人之間的信任與互動,也讓角色增添不少魅力。長達七季動的畫裡,充滿活力而幽默的聲線由麥特・藍特(Matt Lanter)擔綱,他也因此受邀在《曼達洛人》S2 E6裡客串負責看守監獄的新共和國軍人Lant Davan,秒領便當。

藍特賦予安納金一副充滿熱情、聰明、幽默且自傲的嗓音(source

維達基本上是只存在於絕地/西斯這條主線的角色,因為他太重要。延伸劇集中甚至連提都不會提起這個名號。除了《歐比王》之外,少數現身的時刻之一是《俠盜一號》(Rogue One),厄爾・瓊斯仍然為其配音,但同時使用兩位人高馬大的演員丹尼爾・納普羅斯(Daniel Naprous)和史賓賽・威爾丁(Spencer Wilding)扮演維達,似乎是因拍攝行程安排之故。維達在此戲份不多,但這部片的結尾銜接上《曙光乍現》,他的出現彷彿讓卡榫對上了位置。

達斯・維達的造型靈感來自日本武士,面罩的起源是設計師對於「需要在太空中穿梭」的直覺反應,卻對電影文化產生巨大影響。但在全副武裝之下,是由上述無論以聲音或形體扮演過這個角色一部分的多位表演者凝聚而成,對於一個紅遍全球卻幾乎沒有任何演員因此星運大開的系列作品而言,可說是最恰當,也最諷刺的象徵。

《複製人之戰》S7,維達拾起亞蘇卡留下的光劍(sour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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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ng Shen 沈如瑩
星戰筆記 Notebook of Star Wars

理科生、偏食的電影觀眾、書店與出版產業邊緣人,喜歡寫字和手工藝。工作守備範圍:撰稿、編輯、企劃、策展、零售空間規劃,文章散見報章媒體。個人網站|ringshen.t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