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會在癌友群組問大家問題,企圖引起一些討論。
大家在確診罹癌當下的心情是什麼呢?
癌友A「練習活在當下,學習正念正向思考,樂觀積極」
活在當下、樂觀、正向不是人類本來就有的,而是後天學習的,我甚至覺得是「演」出來的。正能量要人專注快樂的結局,不要去想潛藏的危險,這麼做根本違反生物求生的直覺啊。而且練習正能量,很容易忽略潛藏的危險。很多人如果被質疑,肯定會問「正向不好嗎?」,於是現在很容易就把「正向」和「好」畫上等號,正能量才是好的,負能量不好。人就二分法,當被質疑正能量,馬上就貼對方標籤,說你絕望、負能量。無論是正向還負向思考,都會讓人在觀察時無法擺脫情緒,寧願把錯覺當作現實。其實取代正向或負向,就是觀察事物的真實面貌而已。人當然很難擺脫自己的想法跟情緒、絕對客觀的觀察,就得利用防衛性悲觀來觀察,就是「做最壞打算,做最好的安排」。
我不喜歡被指導要樂觀,不喜歡被說悲觀。我只是觀察事情的發展,適當給點希望,謹慎而不絕望。
我總是被週遭的人說悲觀,有時如果有親戚聚會,討論到養病的心情,長輩們就會順口說幾句「內在的心境、養病的態度,心情才是首要的」。這些話,就好像一直對我說加油、努力一樣,在我聽來那根本不是鼓勵、愛護,而是責備,就是在責備我不夠加油努力。也有說「只要常常心情鬱悶就容易罹癌,我就是這樣的一個小孩,對生活不要想太多」,我非常不爽這種話,把我的困境歸咎於態度、心情,已近於風涼話。說句不客氣的,態度心情並不會自己去解決問題啦,病人不會坐以待斃,一定會想到比你們還有效的辦法。
活在當下到底意義是什麼?活在當下是不是就要盤腿坐著拿著一杯茶望向遠方然後露出微笑那種?根本意義不明嘛。開刀前後、化療前後我都是痛苦的,痛苦就是活在當下,真切的活著;沒有痛哪裡知道快樂的珍貴,快樂時才會感覺活著真好,那是痛襯托出來的啊。所以每當有人要我正念、正向、樂觀,我都覺得老子抗癌已經很辛苦了,還要我學習樂觀、正念,莫名其妙。
癌友B「我討厭別人說不要把自己當癌症病人」
把不把自己當病人也不用別人來說,因為我們在生活中本來就有很多個身分重疊,病人只是我們之後多出來的身分,就跟有人結婚了、生小孩了,身分多了夫妻父母一樣。而且,說「不要把自己當病人」,某種程度就是隱晦不談,好像自己當久了又容易生病一樣,無形中加深人對疾病的神秘感。有時候,不是說不當就不當,也不是說當就當,健康的人都以為這樣的身分很好轉換,根本很難。
當醫生告訴我「有個惡性腫瘤」的時候,我跟健康的世界馬上無情的被一條線給一分為二。
有時候因為生活中某件事、因為某個人說某句話,都會提醒我「你是病人,你跟這個世界的一切已經無關了喔~」、「你跟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了喔~」
一個人獨特的身分旁人很容易用這個身分來理解這個人,對大家來說,這可能是出於善意。
這真的不是我想太多。
當有人知道我罹癌之後,就會用這個身分解釋我這整個人,「這家店的東西你可以吃嗎?」,「我們要不要請老闆弄比較清淡?」,「你能跟我們出去旅行嗎?」在身邊的人看我就是「癌症病患」,毛祥年的其他身分反而不見了。
被病魔侵蝕,也同時被世界侵蝕。
一份工作可能做了幾年一下就轉換跑道,但身分的切換不會馬上就完成。癌症觀察期是五年,這五年的檢查都要在開獎的期待與落空中擺盪,也就是說病人這個身分在自己身上也是游移不定,會持續超過五年。
癌友C「我覺得生病的人可以的話都不想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別想太多。」
這社會看待疾病的異樣眼光只會多不會少,而且每個人有自己解讀疾病的方式,無論對或不對,我們都希望看清楚疾病的原因與治療方式。異樣眼光沒關係,重點在對方願意打開心胸侃侃而談,交換彼此的看法。如果隱晦不談,那只是加深對方對疾病的誤解,久了就變刻板印象的無知。
談這些,不是要講的振振有詞,讓自己充滿了刺,使得別人不敢靠近。而是希望,我們在談這些的時候,可以少一點上面講的那些話。不要對我說加油,倒是說些笑話吧。
死裡重生 — — 有病人參音樂會
日期: 07/28(六)
時間: 20:00~22:00(19:30 開放入場)
地點: 小地方展演空間
台北市中正區杭州南路一段147號 (近中正紀念堂)
死裡重生--有病人參音樂會-Accupass 活動通
當憂鬱症遇上癌症--我們不只唱生病,我們唱生命。7/28晚上,一起來參加這場「死裡重生」音樂會,感受最正面的負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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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毛翔年
1986年生,做過藝術行政、導覽員、演員、助理,參加過幾場社會運動,都失敗收場。曲折又魯的人生,莫名其妙走上抗癌的道路。如果喜歡我的文章,請幫我們拍手吧!是我們繼續書寫的動力!也歡迎訂閱有病供三小!1下 閱。5–10下 你認為這篇文章還不錯。11–20下 你認為這篇貼文對你很有幫助。21–40下 你非常喜歡這篇貼文,覺得實用。40–50下 希望我可以寫更多相關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