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的家庭

Momo Chiang
有病供三小
Published in
5 min readJul 31, 2018
兒時的美勞作業 photo by Momo

我的家庭

「我的家庭真可愛,整潔美滿又安康;姐妹兄弟很和氣,父母都慈祥…….」這是我理想中的家庭圖樣,也是我曾經以為一輩子無法達成的奢望。

在一般常人的觀念裡,家是由爸爸媽媽自己和手足組成的,我的家不一樣,母親對我而言一直都是陌生的概念,甚至沒有媽媽也讓我在兒時成為被同學嘲笑的箭靶。

若你問我的童年回憶,我會說是由上百通討債電話跟無數個搬家的日子,加上同學的訕笑聲組成的。那是一個連1000元價值是什麼都還不懂的孩子,卻因為親情的指令,用顫抖的小手接起無數個名為金錢壓力的電話,被銀行催債人員罵到哭的過程;那是後來開始懂得錢的重要性時的我,開了家門,無數次騙了房東「爸爸不在家」的謊言。

我跟大部分的年輕人一樣,都曾與家裡關係緊繃,似乎只有我把獎狀拿回家時,才感受到自己在家中立足的價值。拿起手機聽到的永遠只是「沒錢付房租了」「薪水發了沒」我感受不到一個家該給我的溫度,感受不到我為了家計半工半讀而一再放棄自己的理想,到底為的是什麼。

我不懂什麼叫歸心似箭,這個家僅讓我想逃離,即使我明白其實內心是那樣的渴望,但家的形象對我而言,就像每次跟朋友提到我的家庭時,那個被淚水佔據的目光一樣,模糊而不清。

我以為這一輩子大概就這樣子了,就在浮浮沉沉中盼不到能緊抓的浮木;像迷途的船隻尋不著靠岸的歸路,騙著自己四處漂流著或許也是一種歸處。

直到,我得了癌症。

疾病的改變

在確診時,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男人的爸爸泣不成聲的大哭著,像個心愛的玩具被奪走的孩子一樣,他用抽泣到無法完整傳達的字詞拼湊出了這句話「妳一直是那麼乖的女兒,是爸爸對不起你…」而我對家的想法,也從那天開始徹底被翻轉。

每一次的重大檢查前夕,爸爸都不在我的身邊,因為他總從林口長庚自身前往遙遠的萬華龍山寺,只為向他一生篤信的觀音,祈求能讓我平安渡過每一個劫難,然後回到醫院時再用略帶疲憊的神情擠出笑容告訴我,菩薩答應會讓我恢復健康,我會陪著他到終老。

自幼就極為獨立的我,在生病的期間第一次體會到當個孩子會是什麼模樣。在初發病時無法行走跟下床的我,姊姊幫我擦澡換尿布,爸爸幫我按摩復健,說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真的一點都不誇張。

當我第一次全身麻醉手術後進加護病房時,麻醉尚未全退連睜眼都困難的我,用不清楚的視線看見了我的家人都在身旁,爸爸跟姊姊激動的緊握我的雙手,即使因為麻醉藥的關係我無法回握,但是他們手心的溫度清楚的告訴著我:「我們都在這啊!不要害怕我們都會陪著你!」原來我從來都不是自己一個人,原來我尋尋覓覓屬於家的歸屬感與溫暖,一直一直都在我的身邊。

心之所向

在手術後,檢查報告疑似腫瘤未切除乾淨,我告訴姊姊若復發就不再接受治療了「我全世界最不想拖累的就是你們」,她說即使做酒店也要讓我接受治療,我很聰明繼續活著對社會才有貢獻,哪像她不被人需要,我說有啊我需要妳,然後她就哭了。

因為我們是家人,所以才無法把生死說的如此坦率;因為我們是家人,所以才在互相體諒時發現彼此有多麼重要。或許我們一直都是獨立生存著的個體,但因為愛,讓我們在混沌的世界上有了連結,就像小時候我總跟你們兩個人牽著手走過無數個馬路一樣,只要還活著這條牽絆就永遠切不斷。我還想,跟你們一直走下去。

我們疏遠過、仇視過,這個家曾經像個空殼,但因為這場病將我們緊密相繫著。其實我們都愛著彼此,但總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而我們一輩子都在學習表達對家人的愛與關心。

後來的我才知道,當全世界都認為你無法戰勝病魔,只有你的家人始終相信你能捱過。而我也為了他們,為了自己,撐過疾病,走到了現在。

我、爸爸、姊姊 photo by Momo

「我的家庭真可愛,整潔美滿又安康;姐妹兄弟很和氣,父母都慈祥…….」我沒有完整的家庭,沒有氣派輝煌的家,沒有開心的童年,也沒有如常人健康的身體,我的人生到目前簡直像個笑話;但現在的我有愛我疼惜我的家人,那些過去的錯誤與缺憾,我們盡全力的彌補,無論今後身在何處,我知道,只要有你們在的地方,就是家,就是心之所向。

作者 | Momo Chiang
曾經是一名被所有人認為活不久的病人,2016/2確診癌症,2017/7結束治療,仍與我的人工血管和平相處中。
討厭被稱為抗癌鬥士,比較喜歡被叫美女,如果我們有幸相遇別叫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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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mo Chiang
有病供三小

立志成為最美癌友、最正律師,目前是一名結束治療穩定追蹤一年的苦命法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