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閪啊?粵語詈語「閪」本字初探

阿柿
毒舌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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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n 1,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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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稱女性生殖器爲「閪」(hai1、ㄏㄞ),並多以「屄」作本字,如「臭屄」、「狗屄」、「傻屄」等。同樣以讀音索求本字,「𨳒𨶙𨳊」可與「屌𡳞㞗」對應。唯「屄」字讀音卑(bei1、ㄅㄟ),與hai1相去太遠,連「一音之轉」都難以說明。到底hai1音何來?

明末《正字通》載:「屄,布非切,音卑。女人陰戶。」當今官話讀作bī、ㄅㄧ,諱稱逼、B,如「裝逼(裝屄)」。

洛陽話有「尻屄」一詞,讀作káo bí、ㄎㄠˊㄅㄧˊ,指男女交合。

臺語讀bai 、ㄅㄞ,諱稱「掰」,如「鷄掰(膣屄、膣毴)」。

清末怪傑辜鴻銘說過:「中國之亡,不亡於實業,不亡於外交,而實亡於中國督撫之好吹牛毴也。」「毴」與「屄」音義皆同,後世諱稱「牛皮」,連粵地有此說法。惟「皮」粵音pei4,與閪之粵音hai1相去甚遠。

魯迅憶述「州戲」是tiu-hei

每當討論此字,不得不提章太炎、魯迅。魯迅還沒有成爲文學家以前,於國學大師章太炎門下進修。〈在鐘樓上(夜記之二)〉記魯迅在廣州學粵語,除了一二三四,就懂一句「tiu-na-ma」。又因這個「丟那媽」,憶起章太炎教過他《山海經》的「州」。書中記載,有頭野獸叫「羆」,「其州在尾上」。章說「州」指女性生殖器,讀若tiu。Tiu-hei,或者「屌閪」,應寫成「州戲」。

清末民初流行以「威妥瑪拼音」(Wade–Giles)來標示漢語讀音。「清齒齦塞音」,送氣的標成「tʻ」(今天的t、ㄊ),不送氣的標成「t」(今天的d、ㄉ)。所以魯迅提及的tiu,今天應作diu、ㄉㄧㄡ。至於以「戲」(hei、ㄏㄟ)作「閪」,如果不是沒能掌握「閪」的讀法,就是張冠李戴了。

《山海經》:「有獸焉,其狀如麋,其州(一本作川)在尾上,其名曰羆。」晉郭璞:竅生尾上,名曰羆九。

誤把「屌閪」倒解,越修越不正

章太炎的說tiu-hei是「名詞在前,動詞在後」,真是「顛覆了我們對廣東粗口的想像」。語法上,這種結構的複合詞叫「主謂式」,如拳打、腳踢、心動、民主、地震、海嘯等等。

「屌閪」卻不是「主謂式」,而是「動賓式」,動詞在前,名詞在後,如掃地、爬山、搶眼、刷牙、跳舞等等。按章氏所議,「州」是女性生殖器,即名詞;「戲」是支配「州」的動詞。這樣就把常見的動賓式結構顛倒過來,完全是胡說八道。

前面說過魯迅的粵語水準,再說一下章太炎的。章曾刊登徵婚啟事:「兩湖人甚佳。安徽人次之。最不適合者爲北方女子。廣東女子言語不通,如外國人,那是最不敢當的。」

既然章與粵女「言語不通」,對粵音之了解概屬紙上談兵。章、魯兩位「外江佬」,若是把「調戲」誤認成tiuhei,我還會原諒你們。「州戲」?抑或戲州?太過份了吧。

幸好,魯迅聽到「丟那媽」之後,就知道前面那個才是動詞,在文中修正說:「由今觀之,『州』乃動詞,非名詞也。」但魯迅只修正了詞性,卻沒有修正和闡明字義。「州」是動詞沒問題,但還是解作女性生殖器嗎?後面那個名詞「戲」,到底又作何解?晉代訓詁學家郭璞說「州」即是「竅」,指稱肛門。但據魯迅文中說法,依然解作女陰。這讓人越看越糊塗!

章太炎撰《新方言》考據本字

談屌論閪,不少人都會援引〈在鐘樓上(夜記之二)〉這段,卻鮮有人去翻原著。章太炎著有《新方言》考據各地方言本字,旨在讓人明白「今之殊言,不違姬漢」,即方言用字都可以上溯至周朝、漢代,不是難登大雅的蠻夷之言。考本字方法不外「稽錄古書」、「察其聲音條貫」,即翻查古時的字書,依讀音找出文字演化的脈絡。

話說在前頭,按賴以珠的說法,此書「在後人的評價卻是毀譽參半」、「並未嚴謹運用歷史語言學的研究法進行研究」、「其音變規則來自於他對古音系統『自成一家』的認知」,乃至出現「聯繫本字之失誤」(見〈章太炎之漢語方言同源詞研究:以《新方言》吳語為例〉,2013)。即使出於國學大師之手,書中所考未必能盡信。不過我們仍可就事論事,笑其糟粕、取其珠玉,幫助我們尋找「閪」的本字。

劉備被人恥笑露屁股(涿)?

書中《釋形體第四》裏對「州」這個字大書特書。此中考據可能讓人打瞌睡,但所引典故讓人忍俊不禁,不妨一談。故事主角是三國時代大名鼎鼎的仁君,劉備。那時益州劉璋怕曹操來襲,請同宗的劉備入川助拳,在涪縣大開party。

劉備見劉璋手下張裕多鬚,想捉弄他。就編了個故事,說自己老家在涿縣,縣東縣西縣南縣北的人都姓毛。涿縣縣歎謂:「爲甚麼那麼多毛圍繞着涿居住呀?(諸毛繞涿居乎?)」

「涿」諧音「臀」。「諸毛繞涿居」即是笑張裕臉上多毛,跟屁股沒兩樣。張裕也不是吃素的,馬上還以顏色,說上黨(郡名,今山西東南)有位潞縣縣長,曾經轉去當涿縣縣令。辭官歸故里後,有人投書給他,不知道寫「潞君」好,還是寫「涿君」好。索性兩個都寫,稱他爲「潞涿君」。

承上,「潞涿」諧音「露臀」。劉備跟關羽不一樣,下巴沒長鬚,光禿禿的,所以被張裕反將一軍。

後來劉備佔了益州,還跟曹操爭漢中。此時張裕已換了主子,主子赫然就是劉備。張裕占了個卦,上諫說:「不可爭漢中,軍必不利。」劉備心想這人之前笑我無鬚,現在又咒我出師不利?他再也壓不住怒火,處死了張裕。

後來攻武都時吳蘭、雷銅戰死;漢中居民盡被曹操遷走,只剩空城。所以,張裕的卜卦是準確的。但是,不利歸不利,漢中終歸是益州咽喉,無論如何總得拿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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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太炎說州(涿)是陰器

等等!張裕這個露臀的「梗」還好,但劉備笑人屁股四周長滿毛,聽上去怎麼怪怪的?這正是章太炎的切入點。他質疑,誰的屁股會長一圈毛?只有陽具四周才會長毛吧?章太炎查古代字書,「州」解作「竅」,即孔穴。「涿」跟「州」本來就是「一音之轉」,多解作後竅(臀部),但他認為本義應是「前竅」,即陰器、生殖器。若此說爲真,劉備譏張裕不是生得一面屁,而是一副鳥樣。張裕嗆劉備下巴似雞巴,「潞涿君」其實是「露鳥君」!

章太炎還說,男女交合,廣州人叫作「州」,讀音「丁流切」。另,《新方言‧釋言第二》:「盩,引擊也。張流切。古音無舌上,盩正作丁流切……俗亦作『丟』。」經章氏修正,「盩」、「丟」反切也是丁流切。

「屌」音丁了切。「州」粵音同「丟」,丁流切。兩者尚算音近?章太炎本來就不懂粵音,就外江佬而言,能拼出「丁流切」已經很不錯了,就先不嚴格拷問那個「一音之轉」是否合理。既然「州」的粵音又作「丟」,大概就是魯迅拼出來的tiu了。

陰器是陰戶、陽具、還是兩者皆是?

章太炎說「州」本義是前竅、陰器,就沒指明是陰戶,還是陽具。中醫有所謂「九竅」,陽竅七、陰竅二。陽竅指眼耳口鼻,陰竅則指肛門尿道。同理,陰器也沒有指定是男陰還是女陰。陰器也者,既可言陰莖,又可言陰戶吧?

回看《山海經》那句「其州在尾上」。根據曹善抄本,「其州在尾上」應作「其州在尾下」。無論「州」是男陰、女陰、肛門,長在尾下還是比較符合哺乳類的共通結構。最堪玩味的是,不少哺乳類動物胚胎期存有「胚胎泄殖腔」,隨着成長一分為二,後方發展為直腸和肛門,前方則發展為泌尿道和生殖道,竟跟「州」(竅)的字義演化暗合。

魯迅記錯了,「州」不獨解女陰

《三國志》記載劉備長相,只有「先主無鬚」、「顧自見其耳」,說他下巴沒長毛、耳朵大得自己也看得見。下巴是尖的還是凹的,沒有明說。尖下巴像男陰,而凹下巴像女陰。說劉備露男陰抑或女陰,都足以激怒他罷。

反觀張裕臉上的體毛再多,總不會把鼻子蓋住。「諸毛繞涿」,則鼻子很可能就是那個「涿」。面相學向來有以鼻比擬作陽具的說法,所以「涿即州、州即男陰」還說得通。

魯迅引章太炎說「『州』是女性生殖器」,反倒是錯誤吧?章太炎引《詩大雅》之箋:「椓,椓毀陰者也」。只因「涿」可解作陰器,而破壞陰器又稱「椓」,而「椓刑」又與「宮刑」同義。孔安國注《呂刑》:「宮,淫刑也。男子割勢,婦人幽閉。」章太炎根本沒有明言「州」是女陰,所引之例更偏作男陰解。周同學(魯迅原名周樹人),有好好聽老師講課嗎?

前後竅移用,州=涿=䐁=臀

國學大師的考據,晚輩難以置喙,只能大膽調侃。但他指出前竅、後竅之名稱有可能「移用」,「由那天起我不辨別前後」,卻為「閪」溯源本字開闢了新路。

章太炎說「涿」、「州」本爲前竅,有時也用來稱呼後竅:「故知州本陰器,有時移以言後竅爾」。查肉部的「䐁」,跟「涿」同音,讀「琢」(竹角切)。「䐁」是「尾下竅」,而「涿」解作「流下滴」。章大師問:下體會「流下滴」的地方,不就是大家的前竅嗎?

「䐁」的俗寫是「𡰪」、「㞘」。「㞘」俗寫是「𡱂」。「𡱂」的俗寫是「𡱒」,而「脽」、「𦞠」、「臀」(𩪡、臋)等等也是用「𡱂」來釋義的。簡單來說,以上十個字都解「屁股」。主要的讀音有䐁、涿、㞘的「琢」(今粵讀doek3,近ㄉㄩㄝˋ),以及臀、𡱂、𦞠的「豚」(今粵讀 tyun4,近ㄊㄨㄣˇ)。這兩組字的讀音,跟hai1還是相去甚遠。

「尻」聲母擦化後似「閪」?

尸部還有另一字解屁股,那就是「尻」。不少人「有邊讀邊」,以爲「尻」粵讀為gau1(gōu,近ㄍㄡ),把「屌㞗你」寫成「屌尻你」。其實「尻」古音確近「鳩」(苦刀切),但粵音改讀「吼」(haau1,近ㄏㄠˋ)。北海道的奧尻島,女星澤尻英龍華,乃至色情片女尻系列,其中的「尻」粵音現在一般都讀作「吼」。

不過根據章太炎考據,山西、四川稱呼屁股爲「尻子」,讀音稍高,近「鉤」,即gau1(ㄍㄡ)。他還說「廣州或移以言陰器」,那又有可能成爲「㞗」了。難怪坊間誤把haau1讀成gau1,算是錯有錯着,把尻字「讀對了」?即使此說成立,gau1與hai1讀音仍相去甚遠,無助我們尋「閪」之本。

現代粵語中,中古音為「溪母」(kh、ㄎ)的字,部份出現了「擦化」成「曉母」(h、ㄏ)。如口、哭、康、空,官話聲母全爲k(kǒu、kū、kāng、kōng;ㄎㄡˇ、ㄎㄡˇ、ㄎㄤ、ㄎㄨㄥ),粵語中全化作h(hau2、huk1、hong1、hung1)。「尻」也是按此規律,由「鳩」改讀成「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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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尻」韻母轉變成「閪」不合規律

Haau1跟hai1的讀音相近,「尻」變作「閪」,循讀音來說,勉強說得通?結合章太炎「後竅可作前竅」之論,難道後竅「尻」真的演化成前竅「閪」?「識閪咩」其實是源自「識尻咩」?

恐怕不是。

粵語中與「閪」同調疊韻(ai1)的字不少,如妻、低、鷄、批、梯;輝、歸、徽、規、盔。前一組漢語拼音的韻母爲i(qī、dī、jī、pī、tī;ㄑㄧ 、ㄉㄧ、ㄐㄧ、ㄆㄧ、ㄊㄧ),後一組韻母爲ui(huī 、guī、huī、guī、kuī;ㄏㄨㄟ、ㄍㄨㄟ、ㄏㄨㄟ、ㄍㄨㄟ、ㄎㄨㄟ),就是沒有從ao(ㄠ,「考」的漢語複合韻母)轉過來粵音ai1的。硬要說「尻」是孤例,於理不合。

「㞓」聲母擦化後更「閪」!

尸部還有一字解作屁股,而且跟「尻」字有關連,就是「㞓」。《說文》直接說是「尻也」。此字讀音非doek3、tyun4、haau1,而是kai1(奚切、牽奚切),音「溪」。章太炎在《新方言》中也談及此字,同樣提及「今人移以言陰器」,並形容「讀平聲如稽」。按「㞓」漢語拼音爲ji。參考上面溪母弱化成曉母之規律,加上「雞」由ji轉讀成粵音gai1、「稽」由jī轉讀成粵音kai1,若說「㞓」粵音擦化(k→h)成hai1,實在不足爲奇。

孔仲南記「閪」讀「鷄」,卻間接判了「屄」死刑?

一九三三年,孔仲南寫成《廣東俗語考》。卷首凡例明言:「字音用廣州八聲譜調聲,如讀若東,上入聲爲篤,下入聲爲讀。郁字上平聲為翁,下平聲為容。比之用切音,尤為便當。其亦有引廣韻集韵某某切者,所以證明語音與韵書相合之意,或聲轉聲變。閱者可以領悞其音韵之變遷。」書中標音示例如下:

  • 「縛,音榜」,乃從粵音bong2,而不是官話的fú、ㄈㄨˊ。
  • 「疤,音乸平聲,瘡愈後有痕曰疤」,乃說其音近naa2,上聲轉平聲為naa1。
  • 「拮据,讀若結據」,同樣是粵音git3 geoi3,而非官話的jié jū、ㄐㄧㄝˊ ㄐㄩ。

《廣東俗語考》第五卷〈釋身體〉:「男生殖器曰㞗。女生殖器曰屄。」其中「㞗,讀若鳩」,與今音同。屄呢?「讀若鷄。《正字通》:音卑」。按此書〈自序〉,「粵語之名物雖正,而亦多有求其聲而無其字者……尋聲者無從下筆,於是而生安白造之俗字出焉……謹將平日考得粵語之字,分類而著之篇」。因此,孔仲南知道「閪」粵音為「鷄」gai1,再求得「本字」為「屄」。

《廣東俗語考》卷五,1933

老母閪原讀老母鷄?

孔仲南對粵語本字之考據,後世多有質疑。如推「啲」本作「尐」、「閉翳」本作「贔屭」、「窩蛋(牛肉飯)」本作「滒蛋」等等。不過,從〈自序〉可知,孔仲南先知讀音,再依聲求字。孔仲南是廣東高要(今肇慶市轄區)人,粵語應為母語。肇慶話又與廣州話發音大同小異。孔氏本字之考據或誤,但粵字讀音「雖不中亦不遠矣」。

書中記「㞗」讀「鳩」(gau1),並無因避諱而標音「溝」(kau1)。那麼民初時「閪」讀作或音近「鷄」,也相當值得參考。如果當時讀hai1,那就應該寫「音系,平聲」,而非「鷄」。若如是,當時講「屌你老母閪」,豈不就唸成「屌你老母鷄」?無論此音是否足信,古「卑」音很難演化成粵音「鷄」,可知以「屄」為「閪」,僅屬同意相授的轉注字而已。

「㞓」本解作屁股,原音「噐(器)」,又音「溪」。粵音遇「溪母擦化」,或由kai1轉而讀hai1,終成今日之「閪」。雖然尸部之下尚有「𡲚」(尸+酋)、「𡲰」(尸+徐)二字,都解女陰,惟讀音不合,皆不似「閪」之本字。

截自「老鄉雞」網站

等等,「㞓」本來解作男陰?

雖然讀音相通,但㞓字之解釋仍有偏差。章太炎雖說「移以言陰器」,但非指「膣屄」,而是「陽具」:「天津謂之『㞓』,其餘多云『㞓把』;把者,言有柄可持也,若尾云『尾把』矣。」按此說法,「㞓」是柄狀物,不屬女陰。

章太炎的弟子黃侃同是文字學家,湖北蘄春人。他在《蘄春語》寫道:「㞓,今人通謂前陰曰『㞓巴』。吾鄉謂赤子正陰曰『㞓兒』,正作『㞓』字。蜀人曰『㞗』,亦尻之音轉也。」因與「㞗」相提並論,而「㞗」向來解作「男子陰」,可見黃侃也把「㞓」視為陽具。

「把」解「柄」。「巴」解物體下方或後方的東西,如尾巴、下巴。噢,又想起劉備光秃秃的下巴了吧?

其他方言見「㞓」可表女陰

不過,按《漢語方言大詞典》卷一,「巴子」在東北方言中女陰,在江蘇吳語卻指男陰。《現代漢語方言大詞典》則記牟平(山東煙臺)話中「巴子」解女陰,甚至可以借指女孩。到底「㞓巴」或「㞓把」,是偏向「雞巴」多一些,還是「膣屄」多一些?

既然「巴」字在不同方言中時男時女,那麼粵語中「㞓」由「尻」轉指男陰或女陰,也是完全可以理解。至此,比起「屄」,「㞓」乃至「尻」都更加適用於指代粵語「閪」。

回望章太炎的「州戲」。他指「州」即「川」,本為前竅,在廣州又指性交。粵人皆知這應該是「屌」了。後面的「戲」,之前都不知道從哪跑出來。魯還引章說「名詞在前,動詞在後」。這解法比洛陽的「尻屄」更加奇詭。經以上考據,這個「戲」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是「閪」,或作「㞓(尻)」。

「巴子」在牟平話中解女陰,見《現代漢語方語大詞典》頁3415

「屄」非「閪」本字

本文並不倡議馬上以「㞓」代「閪」,旨在探求「閪」之本字,力求「音準義合」。同時,指出尸部內「屄」、「𡲚」(尸+酋)、「𡲰」(尸+徐)三字,讀音與「閪」之粵音難通。除了「牛屄」諱稱「牛皮」,港片港劇偶見的角色外號「喪標」、「喪B」,許是避諱「屄」之卑音而轉成。可見粵語「屄」正讀還是bei1,不是hai1。

「屄」由官話的bī,轉成粵bei1。不似「妻低雞批梯」等,韻母沒有自動由i轉成粵音ai。反而在客語、閩語中,「屄」不約而同都讀bai。如「膣屄」,就唸tsi-bai。膣解陰道,屄解陰阜,合起來就是女性生殖器的全稱粵、客、閩語,各自保存漢語古音,這也能算是「屄」不會演變成hai1的旁證。

後來才發現,《現代漢語方語大詞典》早已把「㞓」當成正字。書名同左,頁2953

語言學家梅祖麟在〈方言本字研究的兩種方法〉一文中,說明如何考據本字:「怎樣算是找到本字?大致要符合三個條件。第一,要找到一個漢字X。第二,要說出一套音韻演變規律,能使X的中古音或上古音在那個方言裏變成方言詞Y的現在語音。第三,X和Y的意義要相同或相近。」

上文找到漢字「㞓」,音溪。經「溪母擦化」,可變成「閪」之粵音hai1。本義是尻,即尾下竅。「閪」乃前竅,意義不同但相近,且在諸方言中前後竅有移用之例。以上考據,謹供參考。望能為「閪」字溯求本字之事業,再邁一小步。

正如孔仲南所說,「是亦講求廣東言語學者所不廢也。尤望博雅君子,匡其不逮,有厚幸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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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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