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命

「你有想過，為什麼會講『一條命』，而不是『一隻命』或『一團命』嗎？」

那個曾經在鬼門關前走過一遭、因緣際會得到了陰陽眼能力的朋友 T 這樣問我。

「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他菸頭的火光變得橘亮，然後又回歸暗紅。

那天晚上的河堤閃閃發光，有一種很奇異的氛圍；遠處的燈光、遠處的人聲模糊著，只有 T 的聲音清晰可聞，好像有某種神秘的力場籠罩著。

「所謂的『一條』啊，它必然是長長的，而且在一般的狀態下是平行於基準面的。」

「什麼意思？你是國文老師？」

「不是啦，我舉個例子；比方我們說一條河，它就是長長的，而且是貼在地面的，那頭髮我們就不會說一條，因為它長出來的時候是垂直於頭皮的，所以我們說一根頭髮。」

「那一條狗呢？貓呢？」我故意戳他。

「狗也是長長的平行於地面的啊；貓就比較特別了，因為貓的形狀比較不固定，所以只能在牠是一條的時候說一條貓，就像一盆水一瓶水跟一條河的關係。」

「是喔……」我怎麼分辨他是不是一本正經說幹話？

「『命』也是這樣一條的，在失去力量的時候，就是會癱在地上。」T 接著告訴我一個關於他與「命」的故事。

那是在他能看見一般人無法看見的世界以後發生的事。

有次 T 在路上目擊到一場嚴重的車禍，在撞擊的當下，車裡的人就直接被拋飛出去，落到地上時已經一動也不動了。那時候他看到有一條像是細線的物體，從……呃，原本應該是脖子的地方露了出來，閃著異樣的光線。

細線像是受到什麼力量牽引一樣，慢慢地從脊柱抽出，大概是從腰部到頭部的長度，在離地不遠的高度飄動著，然後慢慢失去原本的光澤，沉到地下。

後來 T 明白了，那條細線就是「命」的形狀，或著說，靈魂。

靈魂在活著的時候就存在於脊柱裡面，一般是不會被看到的，就算在死後也不一定會露出來。不過，祂還是有一些特徵的；另一個世界的特徵。

「你可以把『命』看成是像是鐵絲那樣的物體。」T 向我解釋道：「除了細細長長的以外，祂也會受到能量的吸引，那個叫什麼……磁場？力場？反正就是那一類的東西。」

T 說那一個世界是充滿不同能量的世界，像我們的世界有陽光、有聲音、有重力和磁力一樣，那個世界也是有各種會互相影響的能量。

命如果受到某種能量的吸引的話，就會從原本的容器中抽離；脫離了容器的命雖然本身不會發光，但如果還有力量的話，就會反射一種那個世界特有的光線。

「就像是魚一樣，」T 補充道：「有些魚活著的時候不是很鮮豔嗎？死了以後就黯淡了，就像那樣。或許這就是生命的力量吧。」

「那有些人說看到鬼呢？總不會看到鐵絲就說是鬼吧！」

「哎呀不是這樣啦。」他掏出隨身的菸灰袋，把第三根菸塞了進去。

如果命在脫離了容器之後還沒有失去力量，有些不太受主流能量吸引的命，反而會去吸收一些與祂相近的微小能量，成為一個會「發光」的個體，這種命就會被同樣與祂相近的「人」看到。

不過由於每個人對這些能量的感知情況不同，就算看到同樣的命，也不見得能說出一樣的觀察。就像是人也有色盲，也跟狗或者鳥等生物有不一樣的視覺受體。這就是所謂的鬼神、靈體、妖怪。

「那每個人都會變成…….靈體嗎？」我好奇。

「也不是這樣，能被看到的也只有少數而已。」

如果附近沒有吸引力夠大的能量，命本身也沒有持續的力量的話，就會像那場車禍中的命一樣失色沈沒，甚至也不一定能離開容器。

「能被人看到的命畢竟還是少數啦，」T 清了一下喉嚨：「很多人說什麼過世的人怎麼沒有來看他，其實啊，很多時候也是由不得祂的。能夠看到的要不就是幸運，幸運在祂剛好能從容器出來、剛好沒被其他能量拉走、又剛好跟你的頻率相近。要不…….」

T 望向河堤的彼岸：「就是其實看到的只是自己的思念罷了。」

關於「一條命」，上了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