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有市場裡的黑影

一次帶著相機在外地旅遊取材的時候，記得是傍晚時分，不過由於冬天的夜晚來得比較早的緣故，已經不太感受得到太陽的氣息了。

在回到住宿點的路上，我偶然路過一處公有市場；就是那種典型五六十年代的、室內的那種傳統公有市場，髒髒亂亂黑黑暗暗的，還有零星幾盞一明一滅的日光燈管，散發出一股濃濃的台味。

這個時間的傳統市場早就收攤了，裡面空無一人，只有拉下的鐵捲門、蓋著帆布的攤位，還有堆得到處都是的各型各色的塑膠藍子。

身為一個尷尬魔人，這不正是一個取材的好時機嗎！看了看錶，我一橫心一咬牙，往無人的市場裡走去。

拍著拍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覺得差不多可以收工的時候，突然感到一陣耳鳴；所有聲音都被壓了下來，只剩下一個模糊、沙啞而且低沈的聲音，像是直接在腦中響起：「迷路……了……跟……我走。」

我看到遠處 T 字路口盡處，有一個人影，目測身高超過兩百公分；如果牠是站著的話。

那個人影詭異地呈現一種四肢著地的樣子：後腳站得挺直，腰部直接往前折下，手……或者該說是前腳？竟然比腿還要再長一些，就這樣撐著地面。我看不清楚那個物體的臉，或是牠根本沒有臉？

「迷路……了……跟……我走。」牠從 T 字路口的一側慢慢移動到另一側，沒有看我一眼，但很明顯是在對著我說，不斷重複：「跟……我走。」膝蓋與手肘完全沒有彎曲。

我有一種感覺，我很清楚明白不能跟著牠。我轉頭試圖尋找市場的出口，卻發現不知何時，我已經身在一個看不到外面景象的地方了；站在十字通道的交會處，我朝四方望去，但看起來都像是一模一樣的 T 字路。

「或許，先走原路回去看看。」我一面想著一面退了一步，然後轉過身去。

「跟……我走。」那傢伙竟然也出現在後面的路口，而且……那真的是我來的時候走的路嗎？看起來好陌生。

我開始慌了。不管我看向哪裡，都看到牠以詭異的姿勢，從路口的一邊移動到另一邊。

「跟……我走。」「跟……我走。」「跟……我走。」似人非人的聲音此起彼落，在我腦中響徹。

我在一條條看似一模一樣的通道間穿梭，想找到一條沒有那怪物的「出路」，但是每條路的盡處也都是一樣的 T 字路，還有那個不祥的物體。

「完了，這次真的……」我微顫著，下意識地舉起相機，啪！閃光燈倏地照亮了眼前。

我放下相機、環顧四周，是我剛才取景的地方。耳鳴消失了，腦中的聲音消失了，那怪物也不見蹤影。我看著 T 字路的盡頭，隱隱約約一個亮著紅燈的神龕，是市場裡的土地公廟。

或許冥冥之中還是有什麼力量的。

好不容易摸出了市場，冬夜的寒風此刻反而提醒了我現實的溫暖。我一邊往旅館的方向走去，一邊查看相機裡剛才拍的照片，只見最後一張，是張全白的相片。

心情複雜如我，已經不知道是感到可惜、還是鬆了一口氣的比例比較多了。我隨手刪除了這張「不乾淨」的照片。當時的我還沒發現到更恐怖的事是，背包裡的手機，有無數通來自旅館的未接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