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巴黎

Perry Station
派瑞在路上/Perry Station
5 min readNov 22, 2019

2018/04/30

背著背包踏出了法國奧利機場,外面飄著雨。
傻了一眼,卻不太訝異。

這次出門又懶得做功課了。
早上還走在被太陽籠罩的柏林,讚嘆19度配上溫和的陽光應該是人類最適合呼吸吃飯的氣溫。殊不知下午降落的巴黎,惡狠狠地驟降到攝氏9度,濕冷的風吹醒了喜歡「到了再說」的我。「Fuck it」我花了5秒鐘生氣,然後習以為常地接受這份能被預防的意外。

我突然開始想,
啊,不是思考等一會去買件保暖衣物,
而是想著這個國家的髒話怎麼罵。
在法國罵shit或fuck總是少了一點在地化的氣勢。

我想要在又冷又濕的公車站下翻找包包,在包包找不到外套跟傘之後,罵一句道地髒話,好讓這些高盧路人見識一下,這張東方臉孔,原來還備有一點道地sense。

旅社擠滿等著入房的客人。
我調整一下自己,開口第一句話要從Guten tag改成Bonjour。謝謝跟再見的德文也要先從腦中刪除,再用法文置入。
在歐洲四地遊晃,語言是一個有趣的環節。大腦的語言中樞,需要隨出境入境而切換頻道。R一下子要發喉音、一下子要打舌,或是H不發音、或S在尾巴不發音。

很久以前,我以為「他們歐洲人」是個單一大族群。
學了幾個歐陸語、踏進人家的地盤之後,才發現這些高壯白人,感情可能不太好。以種族以語言為派系,各自為家、為國、為民族性。日耳曼很硬很澀、拉丁很軟很熱情、斯拉夫像亂碼。

這些也是人定義出來的吧,我也不懂why。

新藝術風格的地鐵入口

第一眼的巴黎,潮濕又陰暗,沒什麼好感。倒是在路邊遇見了久仰大名的新藝術風格。外觀蜿蜒捲曲的新藝術風格正是我的大二產設課題目,花了將近半學期,在電腦前研究新藝術的起源、發展及應用。兩年後,總算讓我和參考資料在陰天裡不期而遇。

買了一件快兩百台幣、上面印有Paris但顯而易見是中國製的雨衣。
沒做功課,我出了門,隨便轉個彎,跟著人群往一個上坡走去。

人果然是性喜登高的動物。
爬越高,背後的遠景越深越廣,心中的厭惡感也越漸退散。
一轉身,整個城市盡收眼底。再轉身,一座教堂霸佔視線。

至高處的風景,巴黎盡收眼底

「 該不會… 」
身旁的人潮暴增,大概猜到自己是無意間闖入某個知名景點。
但心裡沒有底,畢竟沒有做任何作業,
法國朋友替我做的一份遊巴黎導覽,在腦海中若隱若現地透露一些訊息。
事到如今只好打開僅有的50MB網路漫遊。

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我來到聖心堂。
我人在蒙馬特。
天哪!
天哪!!
大名鼎鼎的蒙馬特,梵谷待過的蒙馬特,只會出現在電影跟書裡的蒙馬特,
像是比天堂還遙遠神聖的蒙馬特,連名字都詩情畫意的蒙馬特!

地圖順便顯示出附近的紅磨坊、各種藝廊 藝術館 藝文空間。
但驚喜歸驚喜,旅費很緊,哪裡都進不去。
不過蒙馬特對窮旅人還算慷慨,
每條巷、每道牆甚至小角落,都美得不像話。
美到讓人懷疑自己闖入畫家的名作裡。

來這裡記得別眨眼,每眨眼一次,就浪費掉半秒鐘能賞美景的機會

此時我反而,不敢拿出相機。
深怕自己的攝影技術配不上眼前的奇境,壞了整幅畫面。

在巴黎的往後幾天,相機被我鎖進旅社置物櫃。
聽起來很可惜。
但越害怕忘記的事物,腦子會記得越用力吧。
也可能是,我更希望用身體去記憶巴黎的氣味,
不透過觀景窗,不倚靠科技,不被第三者分心。
單單純純,我和這座城的直接距離。

能住在這裡的人,上輩子一定都燒好香

隨意走在分歧的小路中,
好啦,雖然知道不足的光線會壞了色調,還是控制不住,拿出手機拍幾張照。太過分了,連下雨的街道都這麼美。

美得讓人慚愧。
慚愧於我以為巴黎的浪漫,僅是旅人與文人陳腔濫調的吹捧。
以為巴黎是一座專給網美網紅或其他人生勝利組炫耀自拍照的指標城市。

坐在冷清的kebab店,吃著便宜的冷薯條。玻璃窗上的污漬映著外頭路人的質感大衣。
作為一個旅人,我向來討厭大都市,資本主義在都市中總是更加一覽無疑。
但巴黎的組成元素中,參雜了對藝術的尊重,這份尊重讓人慢下來悠閒與欣賞,順道蓋過了一點俗味。(當然,如果是在這裡工作或求學,應該又是另一回事。)

不過一個下午,我已徹底被巴黎收服。
成為她的信徒,竭盡所能地讚頌她的迷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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