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海日誌:冷豔探戈 — 阿根廷 布宜諾斯艾利斯 Buenos Aires

Syü
海天一色・世界遠行
9 min readFeb 24,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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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美洲於我而言,就像是世界的彼岸,不存在於地球上的另一國度,那麼遙遠,那麼陌生。而阿根廷就只是三個不同音調的文字組成,提起她腦海中浮不出任何畫面,心中盪不起一點漣漪,這國家長久以來就這麼蒼白的存在在我的地理知識中。

聽墨西哥同事提起,才知道百年前的阿根廷曾經驕傲地站在已開發國家之列,吸引歐洲移民前往,被譽為南美巴黎。然而美好時光不再,阿根廷經歷舉世震驚的國家倒債破產危機後便一蹶不振,墜回已開發國家之中。

而她口中的南美印象是這個樣子的:熱情好客墨西哥、小氣愛計較阿根廷、經濟高發展烏拉圭、竊盜扒手巴西、危險械鬥祕魯、貧困落後玻利維亞。

這讓我覺得十分有趣,於是告訴她我從臺灣報章雜誌中所認識的中南美印象:毒梟砍頭墨西哥、世足哈瓦仕巴西、俊男美女烏拉圭、羊駝飛奔祕魯玻利維亞。她噘起了嘴忿忿不平的說:「明明墨西哥毒品猖獗的只有北部,墨西哥人大都心胸開闊,對不同文化接受度極高,十分熱情友善的。」

哈,真是可愛。

阿根廷首都 布宜諾斯艾利斯 ( Buenos Aires )

看似冗長難記的中文譯名,在西文裡是「清新空氣」之意。相傳當時西班牙探險家來到南美洲時,感到這裡空氣清爽宜人,因而如此命名。布宜諾斯亦是拉丁美洲歐化最深的城市,擁有世界最寬的七月九日大道 ( July 9 Avenue ) 雙向共 20 條車道,其中還有面積廣闊的路樹公園人行道,霸氣卻細膩。

漫步在華麗歐風建築林立的街道上,氣候涼爽宜人。走過那文青典雅的咖啡屋,經過那富設計感的小店舖,如若不說這裡是南美洲,真會以為自己正身在歐洲某國之中。墨西哥同事口中的那座南美巴黎,昔日輝煌似乎並未被歷史洪流覆蓋掩埋,穿梭於布宜諾斯的街道巷弄,那一磚一瓦仍輕聲細語的訴說著榮耀的過往。

雅典人書店 ( El Ateneo Grand Splendid )

讓國家地理雜誌在 2019 年讚其為全世界最美書店的她已走過百年歷史。

1919 年在阿根廷美好年代建成時是一座富麗堂皇歌劇院,時尚貴客們坐在雕梁畫棟的環形包廂內,看著檯上知名的探戈舞者們在紅絨布幔前神情冷酷,身體緊貼的跳著頓挫分明的冷豔舞蹈,氛圍陰鬱卻又極具挑逗,透露著點點情慾,星火燎原。

2019 年的現今,在圓形穹頂那群喜慶歡騰的天使注視下,來自世界各地的百萬旅客們,沉浸在書香氣息中,或閑散躺坐在曾經的劇院包廂內,一頭栽入閱讀的世界;或在排排書架間來回找尋,契合心靈的那一本書籍;或仰頭讚嘆藝術之精美,相機不停的喀擦;或坐在曾經的舞台上,細細品嚐杯芳醇的咖啡。

很幸運的找到了一本高更的多國歐語畫冊,在滿是無法理解的西文書本中。高更在我心中一直是大溪地的代名詞,下個月航程即將前往的那片法國海外天堂島嶼,一直是以粗線條描繪著的頭別白色緬梔花,長髮及背的紅花裙黝黑女孩形象出現在我腦海中。

拉博卡 ( La Boca ) 探戈舞的起源

不同於壯麗歐風的彩色繽紛鐵皮小屋錯落集聚在 卡米尼托街 ( Caminito )。那是一條狹窄的巷子,兩旁林立著繁忙小餐館,露天座位前一曲曲雙人探戈演出,讓饕客們在享用當地美食的同時也能欣賞起源於 La Boca 的國粹之舞。同我一樣走在街上的遊客們也被這憂鬱香豔的舞姿吸引駐足,目不轉睛的望著對舞卻不相看的火辣男女。

如若走出這專為遊客而設的五顏六色的鐵皮小區,你會看見殘破不堪的蕭條街景,搖搖欲墜的矮樓,大門深鎖的老屋。穿著褪了色衣服的孩童,坐在階梯上嘻笑。一隻骨瘦如柴的狗兒經過,搖尾乞憐的望著屋簷下那赤膊抽菸男子,然而回應牠的,只有黯淡的火光和飄渺的煙霧。

聖特爾莫區 ( San Telmo ) 古董街

這是一條歷經滄海桑田區的歷史街區。17 世紀時因鄰近海港,此處是碼頭和磚頭工人的居所,勞動階層在此頻繁活動。其後逐漸發展成港口倉庫,囤積保存了當時帶領阿根廷經濟起飛的羊毛和皮革,個地名聲亦隨之水漲船高,於是富豪們聞風而至,相繼興建高門大戶的華美殖民建築。

可惜好景不常,1871 年爆發了令人聞之喪膽的黃熱病疫情後,倖存者們紛紛遷離躲避,富麗堂皇的宅邸被荒廢棄置,此處轉瞬間便淡出輝煌的歷史舞台。當時剛好遇上一波波的歐洲移民潮湧入,千里渡海而來的人們群聚在這些被遺忘的大宅之中,將其改為猶如蟲洞般的 conventillos ( 貧民公寓 ) 。短短幾年光陰, 1887 年時布宜諾斯的貧民公寓竟有 2835 處之多,一幢兩層公寓當中蝸居家庭甚高達 32 戶,十分驚人。

這讓我想到了澳門的鄭家大屋。

在清末曾經是與孫中山一同議論時政,探討如何國救民的仕紳鄭觀應居所,在沒落之後成了大雜院。曾同時居住 70 戶家口,共 300 多人之紀錄。

走在熙來攘往的聖特爾莫區古董街上,看著沿街小販們兜售著那褪了色銀具,叫賣著缺了角的華麗桌椅,張貼著泛了黃的手繪海報,擺放著生了鏽的水晶銅鏡。好似一頭栽進了時光長廊,無處不透露久遠歲月的殘忍痕跡。

馬德羅港 ( Puerto Madero )

眼前,有各種現世安好的畫面。

岸邊似剛逃離課業的孩童成群結隊歡聲嘻鬧,隨著河水流動的方向追逐玩耍。艷陽西斜,餘暉映照著人間,那散發著縷縷金光的銀絲隨風飄揚,是對牽著手的老夫老妻緩緩漫步著,相偕而去。正當動容於老年情愛而逐漸放空之際,身畔一股燥熱的風呼嘯而過,眯眼一瞧是穿著短袖汗衫的男子逆風狂奔,一如其他在此運動紓壓的男女。再往前走去,瞥見坐在河岸柱子上的女孩,輕捧著男孩的臉蛋訴說情話,背景是映著廣闊藍天的玻璃帷幕。

磚紅色的矮房前是密不透風的圍著圈的人潮,走近一瞧原來是三對阿根廷探戈舞者的露天演出。隨著音樂節奏擺動的女人大腿或勾或翹,西裝紅裙緊緊相貼,引人遐思的臉紅心跳。從前不知道探戈起源於阿根廷,更不瞭解其竟如此攝人心魂,一趟布宜諾斯,讓探戈一詞從鄉土俗氣反轉成冷豔挑逗之舞。

原本蒼白冰冷的阿根廷印象,短短兩天便色彩豐富鮮豔了起來。在我心中那再也不是個毫無溫度的空虛國家譯名而已,而是充滿了血肉,活靈活現的真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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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yü
海天一色・世界遠行

空乘與海員 — 曾經有雙翅膀藍天裡翱翔,如今是條魚尾汪洋中悠游。世界 82 個國度領土,持續探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