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失去追星能力的我們

Maggie Hsieh
生著芒草的沙漠
4 min readMay 19, 2019

標題很打臉,對於認識我超過三個月的人來說。這次依然是個很自我中心的主題,快樂一點,談談追星。

從小我就有很強大的追星潛力,小六電腦課上論壇裝大人學人追星,那是個西門町還有大明星簽唱會可以追的年代,我總想著長大以後要成為一個經濟獨立能自主追星的人。當我的高中朋友們衝社會運動,我在阿姨借我的福山雅治專輯裡哀嘆生錯年代。十八歲那年冬天最誇張,隔著螢幕愛上了世紀末的最後一個美男柏原崇。愛上,我沒有誇張,用愛這個字都不足以形容我當時的癲狂。我把所有能看到16歲到20歲之間的柏原崇全都看了一遍,跑遍重慶南路上的二手CD店,找到了一張唯一一張早已絕版的No’here 專輯(柏原崇只出過那麼一張專輯,封底還夾著yamaha機車的卡牌)。把我從永遠無法實現的跨世代單戀拉出來的,是二代韓國偶像。自此,沒有時空的阻隔,沒有年齡的枷鎖,我終於能身體力行地,啟動我的追星細胞。

2014年開始,我的存錢筒裡只裝50元。用5800元的最前排門票價格當基底,只要每天存一個50元我就能在一個季節後存到見哥哥們的錢。起初我以為只要在小巨蛋外頭站著,拿拿免費的應援物就心滿意足;直到真的錯過了一次演唱會,我才發現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我就站在演唱會場外,我卻沒有票。

在追星的路上我遇過各種事,包括與黃牛(及詐騙犯)交涉、與泰國粉絲條件交換;曾經在暴雨中護住臉上的應援紋身,在沒有票的見面會場外看著月亮(最後真的還煽情地流下眼淚)。一次又一次的跑到台北車站的唱片行,情不自禁地買下兩個版本的專輯,只為了夾頁裡的他們小小的照片卡。曾經花過錢讓韓國的地鐵有孩子們的燈箱,也拿著應援棒在家裡跟著演唱會DVD興奮跳舞。

有偶像的時候,你可以暫時忘記自己是誰,就算是一顆搖曳的草也沒關係。光芒在他們身上,就好。

「你是不是對我講的話都沒有興趣?」

前任在訊息框裡說,我才意識到,哦,我今天沒有讓他說到什麼話,我全在講好久沒看到長得好看的人了我看得呆了。我真壞。

高中時一起追星的朋友大多在上了大學之後離開了這個守備範圍,大學後的許多場演唱會都是自己去看的。就在一次獨自去看本命的演唱會時,一切都變了。

那年應該我正鴻運當頭,買到的位置就在座位區的第一排。舞台的配置,在下半場表演的一開始,哥哥們會經過我的正前方,大約是兩公尺的距離。我確定,他看得到我的臉的那種距離。追星第四年,我看著這張臉足足四年,幾乎沒有一天沒有看到他──這句話幾乎是廢話,因為他是我的手機鎖定螢幕。

就在我們距離人生中最近最近的那一刻,我卻非常非常、退縮。我嚇壞了,星星是個真的人,他會長大會強壯會變老。四年前我喜歡的那個男孩子,傻氣陽光聲音低沉的男孩子,跟眼前這個真正的他,好像不是同一個人。這四年來我天天看著他,今天,他卻第一次看到我,露出生疏和冷漠。我以他為主題寫過好多好多小說,想像他像很多演唱會心得文寫得那樣,調皮地笑。然而什麼都沒有,他不帶笑意地掃過人海,好像在說,我不屬於你們任何一個人。然而這又是多麼合理的事,連語言都不同,我怎麼會以為我了解的是真正的他。一切都是我的妄想。

從那天開始我害怕了。我在心裡和他劃清界線,塵歸塵土歸土,我不想再見到他了。

我依然聽他們的音樂,依然喜歡他喜歡的歌,像看一個老友一樣,在心裡和他分手。

我還是來到他的城市,走過他喜歡的熱鬧街頭。也仍然在他生日的時候,切一塊草莓蛋糕說一聲快樂再愉快的吃下去。他依然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比大多數的愛情更長久。只是我不想再靠近他,不用再驗證,白晝的流星只是一塊和我們一樣的隕石。

失去追星能力的我們,大概不過是發現,我們最近的距離,必須有幾個光年。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各過各的生活。寂寞的是,我費盡心力走到這裡來,想要有一天有自己的能力去貼近你的生活,才發現自己原來,連伸手都做不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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