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卡路斯:鳥人,荒謬,新英雄主義
繁華的諷刺藝術。
鳥人,或者(無知所帶來的意外美德)|
BiRDMAN OR(THE UNEXPECTED ViRTUE OF iGNORANCE)(2014)
人生最悲哀的,莫過於努力讓世人記住你
到頭來卻發現自己的存在,事實上並不重要
裝上臘做的翅膀的伊卡路斯,試圖挑戰高度,觸及太陽
然而承受不住高溫,翅膀最後在空中燃燒殆盡,隕落地表
這正是電影開頭那顆殞落的一團火焰。
「你是否得到人生想要的?我得到了。你想要得到什麼?稱自己為摯愛,感受自己的存在,被世人所愛。」 — — 瑞蒙・卡佛《晚近殘章》
「鳥人」從電影文宣開始與觀眾對話,試圖闡述「渺小」核心價值觀。
如果你仔細觀察「鳥人」電影海報,你會發現所有的英文字母「i」都被刻意寫成「小寫字母」。是的,非常悲哀,這些字母指的正是本來應為大寫的「I」(我)。
「i」在道德價值裡面是如此的渺小,同時在眼簾下卻又如此無比明顯。
人生是如此荒謬,如此一場鬧劇
我們是編劇,是導演,是演員,是評論家。有時候,抬頭望向天空,好奇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有多重要。答案卻是我們的存在一文不值。在經歷數不盡的努力後,成就卻只是過眼雲煙,消逝在曾經站上的舞台。每個人都希望自己能夠備受重視,但是同時這也是其他人所想要得到的同等物質。人不能永遠活在鎂光燈下,因為白光太過刺眼。「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我們所擁有的一切,也許終將成為唯一能摧毀我們的。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存在主義作家「阿爾貝・卡穆」,生前在最重要的作品之一「異鄉人 L’ Étranger」中提出「荒謬」的論點,討論的即是「自我價值的肯定與摧毀殆盡」:我們一輩子為了尋求「某種意義」而付出的努力,對比眼前所愛世界的沈默,整體顯得是如此格外諷刺。
眼前了無生氣,一個永遠不會為你解答,存在與否無意義的世界,「i」的存在是如此「渺小」、「毫無價值」。許多人,為了眾人的眼光奮力一搏,只為了得到一個重新站在舞台上,被世人注意的機會,但是眼前的世界卻不會給予他們答案,以及應得的目光。
對英雄主義電影「最詩情畫意的血腥控訴」
「鳥人」毫無疑問地,打臉當今好萊塢英雄主義生態。
在看似一鏡到底的瘋狂剪輯手法當中,觀眾看見的是一個被世人遺忘的過氣英雄片演員,一個試圖在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百老匯舞台劇上,重新被世人接納的悲傷過程(以及他荒謬的私生活)。
事實上,導演乾脆打破第四道牆,因為故事主角正是飾演該角色演員——米高.基頓的「生平寫照」。這位早期曾經飾演過蝙蝠俠的演員,生涯後期完全被定型,無法脫離所謂「代表作品」的枷鎖。
這,不正是當今許多好萊塢實力演員的悲哀嗎?
至於電影最後寫下的,是完美的句點,亦或令人匪夷所思的逗點?
然而,是什麼都沒有。開放式的結局令人充滿疑問地走出影廳,但是內心其實已早有答案。遺留迴盪的女兒的笑聲,螢幕頓時轉黑,取而代之的是貫穿整齣戲的零雜即興鼓聲,彷彿這一切未曾發生。
整部電影夾雜著「真實」與「虛幻」的畫面,不時幽默卻黑暗的對白,以及那出神入化「一鏡到底」的運鏡技巧,寫的並非神話,並非超級英雄般的故事,而是五味雜陳的演員生涯,甚至可以說是你我之間每日上演的故事。在人的生活裡,究竟什麼是真實的,什麼是虛幻的?
「物的本質,不因他人評論而改變。」
格外諷刺的是,筆者的墨水卻可以淹沒觀眾的視野。台上演出如此的真實,台下演出更是如此。我們生活在自己的舞台上,想要揮動翅膀朝向天空,但卻忘記要如何降落,最後遍體麟傷,自憐自惜。
試著取得「真實」與「虛幻」的平衡點,卻無法華麗謝幕,只求在這一切美夢清醒之前,苟且偷生。
也許這就是所謂「無知所帶來的意外美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