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區分 — — 我與世界的想像/實際距離(前言)

yi-zheng zhou
生病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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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in readApr 30,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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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症之後,跟這個世界的關係有了巨大的改變,如果先用幾句話說,我從此跟大部分的人有了區分:從原本的群體離開,被推擠到了另外一個圈子。有點像是在運動場上,原本在躍躍欲試等著上場打擊的人,現在成了註定沒希望上場的三四軍,連比賽狀況都漠不關心,呆望著觀眾席那隻跟我一樣百無聊賴的貓。又或者只是像是:捷運站工作人員看著我吹響了口哨,沿著月台平行地抬起雙手,堅定地告訴我這台車要出發了:你是在無法出發的那一邊。

有很多方式描述這個處境,例如電影一路玩到掛(The Bucket List)裡面,傑可尼可遜這個癌末病患說,所有人其實都會死,差異只是我們被明確告知、然後可能時間近一點而已(精確說法已經忘記了,但這部電影的確也不太值得仔細做逐字筆記,所以還好)。

無論如何,我們的確都會死,就像明天也有可能就是世界末日一樣,要能繼續充滿活力,我們都會相信這一天不會「隨即」來到,甚至需要將這個時間投往足夠遠的未來,我們才能保持冷靜、繼續生活。今天我與人們的區分在於,我這樣的癌症病患能夠投射的「明天」沒有太遠(有大醫院的認證。)

前幾年有一部叫做搞笑漫畫日和的卡通,其中一集就是《世界末日》(https://www.youtube.com/watch?v=MZ8h8uY06OI,奇怪,現在只找得到粵語版,難不成是因為香港的末日會比我們早到嗎?)在大家明確知道世界末日會在明天到來的狀況下,其實有超多搞笑事情會發生。生活的秩序非常依賴「有明天」(如果大家明確知道沒有明天,才不會想要繼續待在辦公室上班勒。)

如果沒有明天,我比較相信這個世界、大部分的人都會走向惡吧(有個很爛的例子:我讀的國中跟五專,畢業典禮那天,很多老師〔教官〕會躲起來,因為怕被有恃無恐、沒有〔在這個學校的〕明天的學生痛打)。話說如此,我雖然相信自己中了上億彩卷,明天還是會繼續上班、照常生活。但每次看到報導說:中了上億彩卷的人大部分還是會改變生活,然後散盡家財最後回到最後一樣的生活。所以也許人類沒那麼容易改變,即便明天是最後一天,我們還是會照著固定時間吃晚飯,然後上床睡覺?這種蠢蠢的人類慣性也算是不是一種幸福?

無論如何,我對社會區分本身沒有抱怨,依賴社會區分,我產生自我在社會的定位,有時候它讓我充滿力量,想要打擊、衝刺;有時候(例如現在)它讓我只能做冷板凳觀察貓,但說真的,前所未有,我因此經常想要擁抱身邊的每個人。

回想一生,幾種社會區分成為我每段生命的重要行動方向,在這裏以老人之姿隨意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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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zheng zhou
生病記事

Editor in Chief of Flaneur Culture Lab, Founder of Fork.work, 文化編輯者, and a patient of brain cancer./行人文化實驗室總編輯、支流文化創辦人以及步行愛好者、嚴格生酮飲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