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人X的獻身》：從敘事角度看電影改編文學作品（一）
政治大學中文系碩士班／薛晴方
《嫌疑人X的獻身》電影簡介：
《嫌疑人X的獻身》改編自東野圭吾同名小說（日語：容疑者Xの献身），描述一樁看似普通的河堤殺人案，卻令刑警難以偵破嫌疑人的口供，而遲遲無法確定真兇是誰？刑警將最大嫌疑人鎖定在死者前妻陳婧（林心如飾，書中人物：花岡靖子）身上，卻因其不在場證明，而只能是懷疑。當唐川（王凱飾，書中人物：湯川學）介入案件，竟意外發現陳婧鄰居是好久不見的中學知交石泓（張魯一飾， 書中人物：石神哲哉）。兩人多年後重逢成為這次案件無法預料的「變因」，也讓原本鋪朔迷離的真相更加失控難料。
《嫌疑人X的獻身》是導演蘇有朋2017年上映的電影作品。故事主角和內容大致相同，劇情的走向也符合小說設定；但電影改編卻在敘事上有不同的安排。這樣的設計其實是為符合電影強化唐川與石泓間角力交手的過程，凸顯情與理的拉鋸，進而明白真相的意義。本文透過人物形塑、情節敘事和整體意象等三個部分，說明電影改編價值。
「誰是你的意外？一人千面，霧裡探花」
──談電影如何改編人物形塑？
《嫌疑人X的獻身》是東野圭吾「湯川系列」中非常經典的一部作品。裡面主要人物物理教授湯川學、數學老師石神哲哉等是作者原創人物，擁有獨特的人格形象。這些人物透過文筆的描寫而有生動立體的樣貌，甚至牽引著案件的發生與推理過程，是小說中不可忽略的閱讀要點。
湯川學作為東野圭吾作品中，極具個人意識的角色，從其待人接物和思考方式中，都能感受他為人理性冷靜的思維。他有作為高知識分子對新鮮事物的偏執，就連與好友草薙的互動也是帶著「高人一等」的調侃。絲毫不近人情的舉止行為，成為湯川獨樹一幟的人格代表。這些特色藉由作者一系列作品塑造深植讀者內心，因而作為翻拍電影刻劃角色的基調；然而，電影有自我話語，因應主題內容而有不同於原著的更動。電影透過「再創作」的過程，完成新的詮釋風格，終將與小說原貌不可同語。
電影是如何表達唐川形象的？觀眾跟著鏡頭看見在一場刑警學院的演講上，站著一位身穿筆挺西裝的男士，正氣定神閒地說明一樁高智商犯罪的案件。一絲不苟的髮型、果斷自信的語調、神采奕奕的眼神，都展現他專業體面的魅力，令人不得不信服他的一言一行。他面對臺下座無虛席的聽眾依舊神色自若，眼睛和動作透露著坦然沉穩，以及不容質疑的嚴謹精神。導演透過鏡頭向我們展示唐川的形象。在演員的演繹下，一位代表著菁英體面的神態躍然螢幕，觀眾自然被他的人格魅力吸引，奠定對故事中推理者的信任。
導演特別強調的唐川形象，似乎不完全是東野圭吾筆下的湯川。他們都是高知識分子，卻有著不同個性的展現。湯川厭惡交際，不喜歡站在人前表現風采，更遑論要他在眾人面前高談闊論。他有著明顯屬於高智商的乖僻，也遵循著理工思維模式。這些角色設定使湯川作為理性邏輯思考的代表，甚至是冷眼旁觀地解決件件切合人性的案子。因此讀者信任湯川的理論，相信他不帶個人情緒的推理，力圖還原最客觀真實的一切。
再看電影中的唐川，他能夠站在眾人面前表現自我，舉手投足間流露著俐落乾淨，是一個成功專業人士的典範形象。導演藉由一場演講展現唐川在專業領域的公信力，他的自信是最好的說服力。唐川不像書中那樣難親近，更多的是一種對自我肯定的態度，促使對手和觀眾跟著他的思維前進。
唐川作為高智商的優越感體現在與羅淼的對話，帶有詼諧的調侃，時常以他異於常人的思考回答友人的問題，也難怪羅淼會說到：「跟你聊天真夠累的！」這是唐川看似「完美人格」下的「缺陷」，也是劇中不可忽略的趣味。他的性格沒有像湯川如此極端，在電影裡更多的是用來調劑情節，並且與對手石泓對應，以此凸顯二人同是高智商型人物，卻有著迥異的性格。
電影中特別凸顯唐川和石泓之間的較量，兩人一來一往難分高下，扣緊片中出題解題的模式。導演將兩位男主角相識的時間拉長，設定在高中時期，加深兩人友誼緊密的聯繫。中學時候的唐川和石泓是難得旗鼓相當的知交。他們擁有異於同年齡層的智商，所以能理解彼此的行為舉止，也因此建立起惺惺相惜的情誼。書裡湯川和石神初見是在大學裡，甚至是萍水相逢的初遇，並沒有像片中那麼緊密的友情。
電影此處的設定加深了石泓在唐川心裡「情」的砝碼，讓兩人的情感更加深厚，而足以與唐川的理性相抗衡。他的身分除了是物理學教授外，也是刑警學院顧問；因此他不能像湯川一般單純地作為旁觀者，他必須身兼朋友與職責雙重身分。唐川就像一根桿秤，衡量著情、理之間的糾結。當他一步步地接近真相時，這桿秤子也將搖擺地越來越劇烈。
導演對於人物設定的更動具有意義，展示了電影所要強調的主題和小說的區別。從上述的改編看來，電影有意強化唐川與石泓之間的交流，並且凸出情理糾結的問題意識。《嫌疑人X的獻身》不僅是石泓獻給陳婧「一場精心設計的悲傷告白」，更是一道天人交戰的無解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