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做「正確」的事並不足夠—音樂隨筆《ナミカレ》

疊影
疊影的小書房
Published in
7 min readApr 22, 2020
ナミカレ — ツユ
ナミカレ

這是一部描寫被世間視為「優等生」的孩子,被周遭的期待蒙蔽了雙眼,迷失於夢想和社會現實之間的縫隙,畢業後不幸跌落人生谷底的作品。

MV的起始,歌詞對「優等生」的形象作出很貼切的描寫。

学校がっこう は 皆勤かいきん 賞しょう 部活ぶかつ も 頑張がんば った
在學校領了全勤獎 社團活動也很活躍

テストてすと の 点てん も 悪わる くはなかったはずだけど
考試成績應該也不差

也許這就是大家認同的,學生時代的「優等生」。

腐敗教育制度的作用下,大人企圖把所有孩子都搬到同一套標準去衡量學生身份的成功。好好遵守校規、跑各式各樣的社團、在無數的學界比賽得獎或者在成績表留下考得的高分。便會被大人貼上「前途一片光明」、「將來成就非凡」的標籤,把校內的出色表現與人生勝利劃上等號;反之,違反校規、不積極參與課外活動、考得低分。不管學生背後付出了多少努力,也必定被大人視為不正經、不夠勤奮,甚至懶惰、一事無成,總會被比下去。

針對主人公這種標準的「優等生」,MV提出了後續。

社会の最底辺で

「她」滿足了被大人定義為「優等生」的條件,按照世間的標準,理應過著十分順利的人生,卻最後「在社會的最底層逐漸腐朽」,「就這樣含糊的度過了」學生時代,回過頭來「甚至連淚水都乾枯了」。歌詞隱晦地宣洩出種種的無奈與悲哀。

讓人不禁反思,做一個「乖孩子」,盲目回應大人對自身的期望,比起孩子天生的所求所欲,更像是大人執意設下的任務,擅自剝奪了孩子的選擇權。

當自身與劣等生的立場互換,不平衡的心理是相當痛苦的。

劣等生れっとうせい のあの 子こ のほうが 上手うま くいってる
那個劣等生進展的還比較順利

大眾認為沒有才能的孩子,回應不了大人那些醜陋的期望,反而能及早認清事實,放棄追求所謂「優等生」這麼虛無縹緲的頭銜。即使被世間蔑視為失敗的人,也可能因此沒有需要放下的身段,能夠客觀地審視自身。說得直白點,就是懂得主動配合社會的遊戲規則,後來過上「中下左右的人生」。

諷刺的是,被認為有才能的,那些備受期待的「優等生」,他們把努力花在教育制度上,利用相對不差的才能,考到不錯的成績,反反覆覆過了十多年,為測驗考試耗盡心機,將自身綑綁在校規,終日漂泊於老師、父母的期望。上述行為的收穫,師長的讚賞、來自朋輩的羨慕眼光、心裡油然而生的優越感,對一個人生才剛剛起步、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孩來說,簡直是毒藥。

坐擁「優等生」,這種學生身份裡的最高榮譽,以及來自各方的讚賞,猶如吸食毒品一般,極為容易上癮。入世未深的「優等生」往往因此產生自己無所不能的錯覺,以不可一世的態度看待他人,輕視別人在其他領域的成就,以安逸的態度面對理想,誤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好,只要保住「優等生」的稱號,繼續滿足來自大人的要求,做個乖孩子,人生就能一直順利下去。

然而,你我想必也明白,世事並沒有這麼單純。

幼少期の頃ならば 沢山褒められました

曾經有個說法:學校是社會的縮影。這句話的意思某程度指學校發生的現象,同樣上演在充滿大人的社會,但不代表學校便是社會的全部。意味著即使在學校的遊戲規則玩得多麼出色,畢業後終究要參與比學校陰險、殘酷得多的社會遊戲。

お年玉としだまやプレゼントぷれぜんと貰もらえて
拿到了壓歲錢和禮物
ずっと 続つづ けばいいのに
就這樣不斷持續下去就好了
なんでこうもあからさまに 数かず は 減へ り
為什麼數量會明顯的減少呢
そして 無な いのが 当然とうぜん だと 全部ぜんぶ 、 夢ゆめ みたい
接著理所當然的就全無了 全部都有如夢境一場

無論是年幼時得到的稱讚,抑或是備受的眾多期望,還是每年獲得的壓歲錢、禮物,其實均有一個共通點 —它們都是周遭的大人所給予的。

遺憾孩子隨著畢業成為「大人」,大人再不會伴隨在身旁,也因為年齡等客觀條件,自然也不可能一直收取壓歲錢、禮物,連同當初所謂的期望、讚賞和羨慕也不會一直延續到畢業後,當初那些單方面愚蠢的期望,將會不負責任地消失。糟蹋完孩子的人生後,那些大人擅自離場,但屆時一切都已經太遲,畢業成為「大人」的學生,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回到孩提年代,人生亦不可能重來。

歌詞強調被迫畢業成為「大人」的孩子之視角裡,時間短得像一瞬即逝。「她」只能無力地注視著本來理所當然擁有的東西,不留痕跡地隨著時間消失殆盡。孩子才擁有的所有「特權」連同「優等生」的名號,彷彿在畢業一刻被收回,先前的時光有如夢一場。此刻的「她」彷如被「真相」狠狠地摔下,從高處直墮谷底。

枯れてしまったんだ

整部MV最出色的地方,在於揭露「優等生」從成功到失敗、從擁有一切到失去一切、從前途一片光明到人生一片黑暗,整個過程的心境漸變。

如果主人公打從一開始便是懶散的劣等生,即使後來過上極為惡劣的人生,對未來感到絕望,這也是很合理的事,在普世價值上沒有抵觸;最慘烈的是,原本便擁有無數事物值得自豪的優等生,在那些事物被接二連三搶奪過後,還瞥見當初的劣等生享有惟獨現在的你不能達到的成就。

這情況下的悲慘與絕望所橫跨的維度,絕對不是前者能夠觸及的,也讓人不自覺地同情主人公。

幼少期ようしょうき の 頃ころ ならば 沢山たくさん 夢ゆめ ありました
年幼時有著許許多多的夢想
パティシエぱてぃしえ さんになりたくて
想當上糕點師傅
スポーツすぽーつ 選手せんしゅ も 悪わる くなさげだ
或是成為運動選手感覺也不錯

畢業後的主人公回憶起年幼時的「夢想」,卻只能帶有自嘲的意味向眼前的現實提出反駁,「沒怎麼特別努力,所以才說是『夢想』對吧」。

過去強行迎合世間的期望,以致錯失了琢磨自身的機會,可見優等生標準對孩子的毒害。主人公歎息過去沒有及時追逐夢想,而那些自以為替孩子導正發展方向,在旁鼓吹的大人又何嘗沒有責任?整部MV裡的故事正正描寫了大人方單方面不切實際的期待和要求,以及附和腐敗教育制度等行為的現象,刻畫了如果學生甘願做所謂的「乖孩子」,終將結下如此惡果。

不刻意為夢想拚搏的話,夢想就永遠是「夢」。

MV裡還提出了引人共鳴的一點:孩子最天真的想法就是以為夢想不用付出任何努力,長大後便會自動實現。

只有「畢業」成為了大人的我們才會明白,所有夢想、成就都不是偶然,你故然可以把「際遇」、「運氣」納入成功因素的考量,但極力主張那些因素的,大多是坐在舒適圈的人為了方便嫉妒成功者而作的砌詞。幾乎一切成功都需要通過刻意努力去獲得,這也是現實的殘酷與無情。

若果要度過完全沒有遺憾的青春,想必是困難得幾乎不可能。換個說法,若果想要度過不違心、至少稱不上是失敗的青春,光做「正確」的事並不足夠,世間存在很多不合理、不實際的標準,或者說不適合你的人生的標準,MV裡的優等生標準便是其中一種。儘管有時候難免要做違心的事,但最重要的是,要在青春發現自己,要尋找關鍵時即使要無視某些雜音,也要去實現的夢想,這是「正確」的事不能給予的。

良い子こにしたじゃん

後記

早一陣子觀賞過ツユ 的MV新作《ナミカレ》,驚覺歌詞竟寫出了我以往學生生涯的發現,猶如要歌頌這次不謀而合,就有了這篇文章。也在此推一下ツユ的頻道,她每部MV的主題都很細膩地描寫少女的某一類心境(青春),動畫也很精美,推薦去觀賞、訂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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