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覽】波隆那插畫與國際無字繪本雙聯展:圖片的力量

波隆那插畫與國際無字繪本雙聯展

小時候,我很喜歡看漫畫。漫畫是課本之外的奇想世界,而且跟同學借漫畫,也是一種社交手段。

於是,我在《七夜怪談》剛上映,漫畫趁電影熱潮推出時,跟同學借了《七夜怪談》的漫畫來看。

漫畫第一頁就是貞子爬出來的那口井,乾乾淨淨,沒有對白,我很快就翻了過去。

「你沒有在看圖的喔?」

翻到大標題那一頁,同學就這樣問我。我不懂她的意思。

「剛剛那一頁沒有對白,你一下子就翻過去了。」

我更不懂她的意思了。

「因為沒有寫故事啊,所以我就直接往後看了。」

同學沒有進一步追問,似乎我的答案已經滿足她的疑問。但我雖然在當下自信地這樣回答,現在還是會想起這段畫面。

我第一次被別人分析自己的行為,而這個行為顯現出我內在的思想與價值觀:我認為文字比圖片更有意義,圖片只是文字的陪襯,如果沒有文字,圖片就不需要存在……

更小的時候,我也很喜歡看卡通。小孩沒有遙控器主導權,因此大多數時候,電視播什麼我就看什麼。

然而,那時的我卻異常討厭《PINGU》這個卡通。

長輩們完全不能理解。一部黏土動畫,描述企鵝一家在南極過生活的故事,哪有什麼討人厭的要素呢?

「因為我聽不懂牠們在講什麼啊。」

我覺得很理所當然,卡通裡的所有角色都用「企鵝語」對話,我當時以為是某個聽不懂的外國語言。

「你不見得要聽得懂才能知道牠們在演什麼啊。」

「可是連字幕都沒有!」

這段對話還真是荒謬。但從這裡就可以發現,當時的我已經受到文字的制約,即使看到連環圖片甚至是動態演出,還是想要用文字來掌握它們的意思。

現代社會的確是個文字先行的世界,但圖片的力量就被忽略了。

最近,很流行「親子共讀」的活動。

在與兒童互動的過程中,遊戲和繪本是很常使用的媒材。兒童的語言表達能力尚待發展,因此為了避免兒童因語言限制而無法暢快表達自己,使用表達性素材或許可以更清晰地看見兒童的內心世界。

因此,剛開始做兒童工作的我,也曾經喜孜孜地買了二手繪本,想要帶個案一起讀。

我原本以為讀繪本會碰到的困難,頂多就是小孩嫌棄繪本內容幼稚無聊而不願意看。但我反而碰到另一種困難:小孩們超配合的,但因為太配合了,只要一打開書本就開始唸繪本上的字。

有國字讀國字,有注音讀注音,如果國字注音都不會讀,就一臉茫然地等著我講故事。即使想要用圖片來引導表達,他們都還是戰戰兢兢的,好像一去除文字,故事就太過自由而看不清正確方向。

之所以用繪本來創作,應該就是希望圖片可以補足難以言喻的解讀空間。但即使是學齡前的小孩,只要紙上有方方正正的黑體字,視線還是會被吸過去,無法視而不見。

說了這麼多,終於要講到最近去看的波隆那插畫與國際無字繪本展覽。

在波隆那插畫展中,創作者利用五張插圖來緊扣一則主題,可能是一則故事、一個理念、或是一次夢境。

展場前半段的作品還有些內在關連,可以看出作品在描述一個事件的始末,或是一件事情的正反兩面。而到了展場後半段,作品的內在邏輯越來越跳躍,有些作品甚至讓人覺得腦洞大開,難以理解它在幹嘛。但不論哪種主題或畫風,作品都是充滿想像力且奇彩絢麗的模樣。用力透過聯想來連結五張插畫,也是個有趣的思考遊戲。

而國際無字繪本展覽,創作者根本性地排除掉語言,創作出沒有文字的繪本,只以圖像來與讀者對話。

這次除了設計出互動式活動來延伸無字繪本的表現外,還放了十本作品在展場任讀者翻閱。然後我在現場翻一翻後……就不小心手滑買了三本(?)。

《當你睡著時》/瑪莉安娜.魯伊斯.約翰遜 2015年國際無字繪本大獎

當媽媽安撫小孩入睡後,大家的夜生活才正要開始。值夜班的人們辛勤工作,已下班的人聚會暢談,而有一些小動物,則是扛起獨木舟,要去一座遙遠的島……

當畫面鏡頭變得高遠,讀者的視野就更寬廣。整體風格很適合用來練習觀察細節或邏輯推演。

《奇妙演化家族》/亞莉安娜.帕皮尼 2017年國際無字繪本大獎

兩隻帶有不同特徵的動物相遇,結合後生下具有親代特徵的後代。後代又再和不同特徵的動物相遇,結合後生下具有親代特徵的後代……

反覆不斷的敘事循環,就像是生物演化一般生生不息。整體風格很適合用來練習觀察細節或生命教育。

《天藍王子&梅紅公主》/利卡多.弗蘭卡維利亞 瑪格麗塔.斯噶拉塔
2017年國際無字繪本大獎入選

天藍王子想送禮物給遠方的他,於是和隨從一起出發,路上碰到許多意外,最後終於抵達他所在的地方。然而,故事還沒有結束,因為從另一個方向翻回去,梅紅公主的旅行故事才正要展開……

要描繪一則正著說反著說都通順的故事,本身就具有很高的難度。但故事不在「王子遇到公主」畫下句點,更是讓我想要買下它的原因。

準備去販賣部買書的時候,我看到這樣一幕。

一對母女站在一幅作品前,小孩問著媽媽畫中內容。

「這個在說什麼?」

「它說,春月之兔……」

媽媽就如同大部份的家長一樣,指著旁邊的解說牌唸讀。這是一段發生在兔子和大象間的故事,兔子住在一座山上,大象們經過,喝了那裡的泉水,還把泉水弄髒,所以兔子就……

「那大象為什麼要這樣?」

小孩這樣問著,超出解說牌的說明範圍。為了回答小孩的疑惑,媽媽看了那些插畫半晌,開始即興發揮,編出一段奇妙又合理的故事。

看來,展覽的目的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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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裡的羽毛筆
白袍裡的羽毛筆

書寫中的心理師,不務正業地寫著藝文評論。PSY是現在的身份,winddriver是過去的筆名。不會刻意寫與心理學相關的東西,因為深信這些知識早已刻在文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