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最美麗的曇花:紀念STU48号與小海鳥公演

2021年9月24日,我在AKB48的社團中看到一張照片。

在燦爛豔陽的午後,日本鹿兒島縣鹿兒島市的志布志港邊,有艘渡輪鳴笛進港。海風颼颼的堤防上,有一群身穿迷彩服的軍人嚴陣以待。

渡輪靠港,船邊架起鐵板,船上的軍人快步跑下船,引導船上的軍用卡車與裝甲車上岸,準備進行後續的作戰演習。

他們是日本的陸上自衛隊員,而這艘渡輪則是軍用運輸船。

然而,仔細觀察這艘渡輪,會發現它白底藍線的外觀,與軍用設備實在是格格不入,與其說是要載軍人出去作戰,還不如說是要載乘客出去遊玩。

而且,船邊漆著一行奇特的文字:

「STU48号」

時間倒轉,來到2021年5月23日的晚上。

沉沉夜幕下,日本廣島縣廣島市的廣島國際渡輪碼頭邊,這座平素不會開放遊客參觀的碼頭邊,此時卻傳出熱鬧非凡的聲響。

港邊停著一艘渡輪,在暗闇夜色中,隱隱微微浮現出它白底藍線的外觀。而船上則是燈火通明,傳來動感的音樂、少女的歌聲、還有觀眾歡呼的聲音。

音樂聲停下了。

「謝謝大家……STU48号今天就要畢業了……即使以後沒有STU48号,我們還是會持續努力的……還請大家多多應援了!」

在最後一波掌聲中,在三三兩兩離開渡輪的人群後,STU48号完成它身為劇場船的最後一次任務。繞經兵庫、香川、岡山、德島、愛媛、山口之後,STU48号回到自己的母港廣島,在這裡永遠熄了燈。

再倒轉一次時間吧,這次拉遠一點,回到2019年4月16日。

也是晴朗的午後,同樣在日本廣島縣廣島市的廣島國際渡輪碼頭邊。地平線的另一邊,出現一艘渡輪的身影。那艘渡輪閃爍著新漆好的白與藍,威風凜凜地乘風破浪前進,往碼頭邊直行過來。

在它慢慢駛近之際,才看見渡輪甲板上,站著十幾名穿著海軍服的少女,少女手上拿著一面淡藍色的大旗,旗面迎風飄揚,秀出上面的「STU48」字樣。

這群少女是AKB48在日本國內的第六個子團STU48的成員,他們以瀨戶內七縣(廣島、香川、岡山、德島、愛媛、山口、兵庫)為據點進行演藝活動,是48G第一個以超過一個城市做為根據地的子團。

大船靠港,少女們帶著大旗上岸,準備參加STU48号的啟用典禮。當天晚上,STU48号還要舉辦STU48的第一場船上公演《GO! GO! little SEABIRDS!!》。

STU48、STU48号,以及被稱為小海鳥公演的《GO! GO! little SEABIRDS!!》公演,都在48G發展史上寫下最獨特的一頁。

STU48号入港影片
STU48号啟用典禮

要先從劇場對48G的意義說起,才能夠理解STU48号有多特別。

48G以劇場起家。當AKB48剛成立,還沒有知名到可以上電視時,所有成員便是透過在劇場進行公演,來培養自己的歌舞能力及舞台膽識。有固定的劇場,能夠讓成員有熟悉的地方進行團練,建立凝聚感,還可以依據劇場的內部設計對公演發揮巧思。因此,48G每一個子團成立時,最重要的就是確認劇場位址,沒有劇場對成員而言就形同沒有家一樣。

然而,唯獨以瀨戶內七縣為據點的STU48,在公開徵選資訊時,沒有說明劇場位址,反而是拋出「船上劇場」的構想:STU48不會選擇固定場館作為劇場,而是打造一艘自己的劇場船,讓這艘船在瀨戶內海中巡遊,停靠在七縣港口進行演出。

這個消息引發空前迴響:想想看,有一艘自己的船,粉絲還可以在船上看表演,這多特別啊!於是,就在這樂觀的氛圍中,STU48開始招募成員,並且在2017年5月3日時,讓第一期成員公開出道。

然而,夢想是美麗的,現實是骨感的。要打造一艘新船,搞不好等待十年都還無法交貨,但如果要拿現有的船隻進行改造,無論是內裝改建,外裝重漆,還有各式各樣海務行政文書,也不是三天五天就能搞定的事。

於是,在STU48成員們公開出道,一直到STU48号的啟用典禮之間,有將近兩年的時間,成員們只能在瀨戶內七縣的各式場館裡進行巡迴公演。到了某個縣市,找一處空置的場館進行演出,過幾天後,再趕赴下一個縣市。

看起來很浪漫?好像有種白手起家的草根性?那說好的船呢?STU48成員的「家」究竟在哪裡?

可能是因為那漫延、生根、最後索性放棄的失落感,讓成員們在第一次看見劇場船的影片時,還在舞台上哭了出來。

「我還以為我們沒有船了。」其中一名成員瀧野由美子這麼說,「前輩們都在劇場進行公演,但我們連劇場都沒有……」

當時的新聞:https://www.oricon.co.jp/news/2109555/full/

終於有了船,後續的行政事務意外順利地進行下去。原名みかさ的渡輪在票選活動中被更名為「STU48号」,而在船隻改造期間,STU48成員們還上船拍了隻MV《出航》。

STU48《出航》MV

從《出航》的MV可以發現,背景有明顯的施工痕跡,簡直是鋼筋鐵架畢露的工地風格。但對當時的STU48成員而言或許並不重要吧,相比起在美美的地方拍攝,還不如在與自己有更多情感連結的地方拍攝更好。

在STU48号啟用之後,STU48成員們再次上船,拍了另一首歌《大好きな人》的MV。兩個影片對照之下,看得出改造過後的新船風采,亮麗的外裝色彩,整齊乾淨的內艙,同時還有成員們朝思暮想的船上劇場。

STU48《大好きな人》MV

新船啟航,總是要有個特別的開始,而STU48成員們都那麼期待在船上進行公演。於是,在2019年4月16日,STU48号啟用之日的晚上,48G內絕無僅有的小海鳥公演開始了。

又得從48G的公演特點開始說起,才能理解小海鳥公演有多特別。

48G公演的製作,只要是常態性公演,基本上都會由48G內部人士(高層、劇場管理人員、成員)擔任製作。即使有時會請外部人士製作,也是期間限定的特別公演。

48G公演的編程,大致會依循著「開場曲overture→熱鬧的團隊曲→各有特色的小隊曲→熱鬧的團隊曲→安可」的方式進行。

48G公演的歌曲,基本上全都選用由秋元康作詞的歌曲。而且歌曲全都是人聲配唱,沒有純音樂歌曲。

參與48G公演的粉絲,除了揮舞螢光棒之外,還可以出聲互動。只要時機得宜,無論是喊叫成員的名字、回應台上成員、或表演御宅藝(打call、喊MIX)都可以。

這些特點統合起來,成為48G公演的特殊文化,讓粉絲們在走進劇場之際,就已經準備好要進入另一個世界。

然而,小海鳥公演完全突破粉絲們的想像。

高層公布小海鳥公演的消息時,也同步宣告公演製作人為今村ねずみ。這個人不是48G內部人士,而是個知名的音樂家及舞台製作人。他會帶來什麼樣的公演呢?

時間快轉到2019年4月16日。公演開頭,成員們在《瀬戸内の声》的背景配音下,默默地走上一片黑暗的舞台。粉絲們拿著螢光棒在台下等著,等著最常聽見的開場曲overture,等待著自己出聲應援的瞬間,等待著公演正式開始的時刻。

Overture (AKB48 Ver. ),與粉絲應援教學

但是,小海鳥公演的開場曲,卻換成了這一首:

小海鳥公演的開場曲《GO!GO! little SEABIRDS!!》

不只是編曲形態和以前的Overture天差地遠,以前由粉絲喊MIX的部份,也全部換成成員在台上舞蹈的部份。

後面的公演曲目帶來更多的驚喜。中間的小隊曲全部都不是秋元康作詞的歌曲,原唱全部都是其他日本藝人。

像是《島唄》,以及《街の灯り》:

《街の灯り》,小海鳥公演初日版本。

小海鳥公演甚至在這些歌曲的表演過程中,安插成員表演特殊才藝的橋段。像是《島唄》時瀧野由美子的薩克斯風,以及《街の灯り》時中村舞的芭蕾舞,這些全都是48G公演未曾有過的操作。

驚喜還沒結束。小海鳥公演安排了幾首完全沒有配唱,只有純粹跳舞的歌曲。沒有人聲配唱,粉絲的注意力一定會全部聚焦在舞蹈動作上面,因此STU48成員也盡可能拿出全力,好好地完成這次任務。

其中一首純音樂《瀬戸内Blue》
另一首純音樂《KO・BU・SHI Spirit!》

兩小時很快就結束了,小海鳥公演的初日演出就這樣劃上句點。粉絲在台下鼓掌之際才慢慢回神,意會到自己經歷了48G史上最接近海上宴會晚餐秀的一次演出。

然而,小海鳥公演的維持時間並不長。2019年4月16日第一次公演,但在2019年12月20日便最後一次公演。中間只維持了八個月左右的時間。

有些粉絲開始出來抱怨,認為這場公演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好。它太不像一般偶像團體的演出了,很多粉絲之所以願意看公演就是為了要在演出期間用力應援,但小海鳥公演的編排太過安靜,反而更像是音樂劇演出,根本不適合粉絲在台下大喊大叫。此外,小海鳥公演太過著重成員的個人能力,如果那些成員在公演當天因故無法演出,那公演不就開天窗了嗎?

不過,就我的觀點,我反而覺得小海鳥公演更適合推銷給一般大眾。它其實更符合大多數人對「表演」的想像,一般人進場看表演會希望安靜坐在位置上接受視聽饗宴,此時如果有個粉絲在旁邊大吼大叫反而會嚇到這些人。此外,小海鳥公演刻意突顯STU48成員的個人才藝,也才能有效地展現成員們的優秀一面。

而至於STU48号,雖然在2019年4月16日風光啟航,也在船上辦了好幾場熱熱鬧鬧的公演,卻在2019年底,因撞上COVID-19疫情而觸礁。最後,終究在2021年2月27日,官方網站上公布了STU48号即將於2021年5月23日退役的聲明。

STU48成員經歷了48G史上最昂貴的兩次實驗。一艘劇場船,一部由村外演藝人員製作的公演,最後都成為粉絲之間毀譽參半的決策。

然而,勇於冒險嘗試新事物,用盡所有力氣讓想像成真,便是AKB48最原初的精神。

「即使以後沒有STU48号,我們還是會持續努力的。」

STU48号轉型為為軍用運輸船,再次揚帆起航。STU48成員們排練別的公演,繼續在瀨戶內七縣中巡迴演出。

未來還在前頭,祝福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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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裡的羽毛筆
白袍裡的羽毛筆

書寫中的心理師,不務正業地寫著藝文評論。PSY是現在的身份,winddriver是過去的筆名。不會刻意寫與心理學相關的東西,因為深信這些知識早已刻在文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