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築小記（七）做紀錄小心先入為主

取自2017年「安樂不安樂」的動畫

香港近幾年，言必及本土，經常強調本土情懷和人情味，本土成為了一個好的價值取向，好店主、好態度和好故事成為報道和紀錄的首選。好的價值先於客觀事實，而非從細微求真的態度出發，最後用一種「好故事的框架」得到一系列完美但索然無味的故事。

還記得兩年前的九月，第一個和同學做的樓梯舖紀錄是在土瓜灣的安樂士多，當時急到短短兩個月完成，因為店主臨時收到了通知要下個月拆，還要是經鄰店才知道的，而他剛剛才入完貨，十分彷徨。幸好最後朋友在面書「吹雞」幫店主清了貨。當時就覺得社區少了這個老店很可惜，少了人情味之類之類，說了很多緬懷感嘆的話。後來想起，說得過於感情氾濫，有些話既「虛」又太過噁心，一想起就覺得對說過的人有點不好意思。這種自以為是感覺會影響我做紀錄。

做紀錄不需要「好故事，好人好物」作前題，只需要一個誠實的態度和客觀方法就足夠了，速寫善於描寫生機；圖則清楚展示比例；訪問帶來故事脈絡和心聲。我們不需要刻意畫出那張卡通式笑臉和動作，填上現實沒有的鮮色，同時不用埋藏邋遢不好看的地方，只需要將故事整理好再鋪出就好了。

「好」是人之所愛，似乎和靚、美、完善相連，畫一張好畫不免是一個靚景，還記得我之前放過「貓逝」（貓兒死後腐壞的身體）這張速寫上網，被刪貼了，其中一個理由當然是令人不安，但是我們追求好的價值容不下殘缺、不潔和苦難嗎？反過來說，我們逃避這些「不好」的事不就意味著「好」的流於表面和殘缺。

我不是不理解情感的重要性，而是經歷過幾個的紀錄後，我留意到感情潛藏著客觀，店主將雜物放置的地方看到他和鄰舍的默契；或者店主因為他們樓梯舖的獨有位置而作為社區保安。記得有句老話大概係：「說道德的人不道德」愈刻意表現的反而距離是最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