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工蕾絲編織之時
常常在想，要是在做蕾絲的時候，可以錄下心裡所想，或許就是一本長篇小說，如果是問題，也是十萬個為什麼了。
這裡說的手工蕾絲指的是以線軸編織做出來的蕾絲。線軸蕾絲因為耗時費神而有趣，透過書寫，解構那無聊又有趣的蕾絲創作過程，紀錄下前人的文史觀點滿足求知慾。
到目前為止，2020非常不平靜，年初從歐洲回台灣投完總統大選後回到歐洲，沒多久全球疫情就爆發了。種種計畫，有的停滯有的往前，過著極閒也極忙的生活，就這樣以線軸蕾絲文史資料為主的前期研究寫作意外先上工。
關於這項傳說源自十六世紀或甚至更早的古老技藝，有很多值得探究的角度。在上個世紀的斯文研究書籍裡面，發現蕾絲的背後，尤其在我所處的斯洛伐克，一直到19世紀中依然是個階級分明的社會。當時做蕾絲本身，也不是個多浪漫的追求美學體驗的存在，和現在是一種成就美的表徵有一段差異。
在跳到幾百年之前，還是先簡單介紹一下線軸蕾絲。
什麼是線軸蕾絲？
簡單來說就是使用多對線軸做出蕾絲的一種編織。最簡單的辨識方式就是工作台上那數不清一對又一對的線軸，對於熟門熟路的編織人來說，從作品的線形結構也可以判斷出來是否為線軸編織而成的。
線軸蕾絲的英文bobbin lace裡的bobbin就是線軸的意思。我常接觸的斯洛伐克文稱作paličkovanie，paličky其實泛指各種比英文還廣的長棍式物品，像是我們常使用的筷子、登山杖、滑雪杖，也稱作paličky。線軸之外，也有人翻棍棒、棒槌。
由於線軸蕾絲在中文並沒有統一說法，這些翻譯裡面，雖然棍棒和棒槌是形狀最貼近的形容，但線軸最貼近棍棒的編織功能性，在這裡就一律都寫線軸了。
線軸蕾絲＝手工蕾絲？
線軸蕾絲只是手工蕾絲的編織方式之一。手工蕾絲另有流蘇蕾絲、勾針蕾絲、梭子蕾絲、針線縫製等編織方式，運用不同的編織方式，線材會以不同方式纏繞固定，做出多樣的蕾絲圖案。
線軸蕾絲編織工具
手工蕾絲編織需要的基本工具有木屑枕、枕座、大頭針、線材、木製線軸、剪刀、線稿、噴膠、勾針。
在斯洛伐克多數的線軸蕾絲編織創作者使用的是圓柱形的扎實木屑枕，帶點軟性的堅硬質地，可以把大頭針好好地固定在上面，維持住編織過程的線形。
枕座用來固定木屑枕，讓它在編織時方便調整但不會亂動。
線材部分可以是棉線、絲線、金銀線、銅鐵線、蕁麻線，甚至在進行實驗創作時也可以結合其他更粗的線材和不同媒材。
線軸一般為木製，成對使用。在斯洛伐克和周遭國家地區，發展出不同形狀的線軸，多只用木造，沒有其他材質裝飾。線軸使用的數量從個位數到上百對都有可能，依作品的規模大小和圖案設計而定。
大頭針用來暫時把線固定在轉彎處或是還有可能被拉動的位置，避免之後在編織的過程把線拉動。通常計畫編織的範圍愈大，使用的大頭針也愈多。
勾針用來連結不同區塊的蕾絲線材，也用來在最後收尾時從洞孔挑線打結。
關於線稿，現在不用線稿編織的人非常少了。大部分的創作者都會先在線稿上畫出想要繪製的圖案，計畫好不同區塊的編織方式和色彩，再開始捆線，進行編織。
噴膠是用來固定編織而成的線形，可以使用專業噴膠或用髮膠替代。當蕾絲圖案完成後，會先噴上一層膠，待膠完全乾掉後，就可以把大頭針拆掉，把一條美麗的蕾絲取下好好欣賞。
以上說基本工具，是因為另外還有很多後人發明出來的貼心輔助小配件。像是防滑墊、增加大頭針固定性而墊在線稿下方的厚紙板、可以貼在枕座角底的防滑貼紙、可以360度全面旋轉的枕座、直接架高的站立式枕座、多種梳理織線的系統工具等。
穩定又柔軟的心
除了工具，還要有一顆準備好的心。
線軸蕾絲並不是我接觸的第一種編織。最早是小學時期學好玩的勾針，後來是織布，看那一根一根線疊上成形帶來的滿足是一種癮，每次起頭了就很難停下，直到遇見無法跨越的瓶頸，或是抽離編織的工具為止。
現在步入三字頭歲數的人生，比以往多了面對瓶頸和化解困難的成熟，即使身在異地，周遭的蕾絲創作人是以斯洛伐克文溝通交流，我在這個過程裡面也可以找到適合自己的方式前進。
和其他編織一樣，線軸編織很難一蹴可幾，學會基本織法後，才能開始創造出不同的圖案，從不同的圖案裡面學習如何將線轉得漂亮、收得隱密。
主觀來說，這項技藝在心靈層面上需要一點對完美的固執、一點操作上的細心、一點對色彩的敏銳和調配、一點面對未竟之路的耐心、一顆專注的心、一顆清晰的頭腦、一點起頭的勇氣，再加上面對錯誤時選擇接受前進或拆線再來的氣魄。
說是創作，更不時感受到這是一條修行之路。在很多作品的創作過程裡面，常常會因為心情起伏而有不同的曲折出現，意識到自我的狀態、心情、雜念是必經的心路歷程。每每在掙扎如何在瑣碎繁忙的生活和心裡，撥出多一點寧靜的時間、空間給線軸蕾絲，是一項極大的時間分配挑戰。這中間促成了很多焦慮，卻也發現自己學會抽離，常常在穩定和柔軟的心情中把線收好，做完一條蕾絲，微笑。
＊此篇文章由國藝會第一次超疫計畫支持部分工作費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