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312 滿兩年前的話語

潘寧
練習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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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min readMar 12, 2019

月曆又往上翻了一頁。在小時、日、周、月的遞增單位徘徊,不知不覺來日即將滿兩週年。在這裡的狀況起起伏伏,「有時無限有時渺小」,可能這樣的心情,是兩年來唯一沒有改變過的事情。

|談話之後

難得在日本辦公室,和長期在美國遠端工作的老闆談話。

雖然一直以來都有點怕不苟言笑的他,後來意外地變成了誠摯的職涯分享會,我想我在這家公司實習一年半的期間,最幸運的就是上司們常常告訴我:「別忘了這是妳的人生」。雖然公司待得很舒服,也不能說沒有成長,但是才剛剛起步的自己選擇舒適圈有意義嗎?不趁現在看盡一切,決定下一步,那要什麼時候行動?

「沒有經過任何思考所以選擇不變,是不對的。」上司這樣說。

固然在選擇職業上有許多可以考量的因素,當初在日本求職時,常常會有一個問題是:妳選擇職業的基準為何?那時剛剛從東南亞回來、找到自己關懷的方向後,我總是毫不猶豫地選擇:社會貢獻、自我成長、具意義且有影響力的工作。雖然聽起來過於理想性而像為了討好公司而編織的假話。

是啊,到現在還是很喜歡這三個關鍵字。喜歡能夠喜歡上這三個關鍵字的自己。慶幸自己得到的機會不用在經濟和理想之中擇一,而是有機會兩全。所以即便去年的衝勁、熱情、好奇,到現在稍微被平淡的現實磨損了之後。還是覺得,不要忘記當初訂下來的那些軸心。

最後上司說,就算之後離開也不要忘記留下所有的連結,讓貴人們不只停在一個階段,而是成為人生的 mentor。更加覺得自己應該要勤寫 Email,和那些至今給予我人生珍貴啟示的人們好好連繫著啊。

|語言實驗

這幾週來放下韓劇、韓綜,不知不覺重回了日本文化圈的懷抱。在臉書上雖然也初步分享過一些心得,但想要好好記錄一下自己這陣子的實驗。

莫約十二年前,因為喜歡動漫而成為迷妹,補習班和自學攢下了現在大部份的日文底子。不過中間荒廢了非常久,導致現在還是弱弱的發展途上程度。發現一個勁地去上課或抄寫根本沒有太大的助益,我決定用更活潑的方式幫助現在的自己:認真享受在日本當宅宅的樂趣!

以箱根驛傳(又稱東京箱根間往復大學驛傳競走)為主題的小說。

這陣子先是開始追強風吹拂的動畫,接著買下原作小說開始讓進度平行,接著將漫畫補完,最後是聽沒有字幕的動畫廣播。同樣的模式我也套用到排球這部作品,把動畫、漫畫、廣播、舞台劇全部都補完了。

用一部作品,徹底的訓練聽力和閱讀能力是我覺得相對有趣也有效率的學習方法(也利用自己的天性:迷上一部作品就會啃蝕殆盡)這兩部作品的共通性就是相對寫實、相對單純,沒有太多幻想或歪掉的成分,是無論誰都能舒服地融入劇情的群像種目。

在語言領域,比起說、讀、寫,我很早就發現自己的弱點是聽力。可能是因為我本來就不是一個好的傾聽者吧——為了表達自己的意志,我總是努力鍛鍊怎麼樣說得更流暢或是怎麼樣寫出自己的想法;但相對地,對於別人的意志就興致缺缺。在細微的地方,也可以發現自己討人厭的缺點,真的很汗顏呢。

在以上的實驗中,我發現「廣播」是訓練聽力最好的方式(我知道這是廢話,不過我一直都不喜歡只聽聲音啊),特別是搭配「文字起こし」(聽寫),也就是上了日文字幕的廣播,可以先裸聽,不懂的地方再倒回去看日本人做的聽寫字幕,這樣長久下來可以增強對日常對話的理解。

話說回來,再次覺得日本真的很厲害。一部小說可以改成動畫、漫畫、電影、舞台劇、廣播劇、朗讀劇。這些演出都進一步培養出不同領域的人才,像是動畫原畫師、腳本作家、音效導演、漫畫家、演員、配音員等。然後販售各自不同的周邊創造效益。一條非常巨大完整的產業鏈如是形成。

雖然社會眼光時常對喜歡日本動漫文化的人抱有偏見,或者無法領略其中的樂趣,不過我對於日本還是能夠擔任各式各樣的次文化的培養皿這件事,感到佩服。「接納」和「培養」固然是兩回事,但是總比「不接納又不培養」還要好。

最近因為如此,又開始關注起配音員和年輕演員,特別是在舞台劇的範疇,因為當初讓我對日本非常感興趣的起點就是舞台劇。日本和韓國在舞台劇方面的發展都很令人注目,也具有比台灣更成熟、更大的市場受眾。所以我決定接下來在日本的日子,要好好享受藝文生活和所有「只有在日本」才能見識到的包容力、想像力、以及可能性。

當然不只日本。東京是世界各國歌手都會巡迴到的大城市,所以常常不知不覺就能等到許多大咖開唱,票價也比臺灣的漫天喊價來得合理。我喜歡了七年,但一直沒有機會去聽的 John Mayer 演唱會——也買好票了 👍

目標是每個月都至少去一場藝文活動。還有找到下一個能讓我進行全面沉浸式學習的動漫作品。

|厭世代,嗎?

其實我自從來早大後,發現自己其實沒有辦法和現代(?)臺灣大學生的歌單產生共鳴。特別是這幾天偶然在朋友動態裡,看見之前清大學生選出來的時代精神歌單,發現自己好像只認識寥寥幾組,而且裡面列的歌我幾乎都沒聽過!!!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之我並不常聽中文歌,也對臺灣獨立樂團不甚了解。這一大陣子下來,我發現,可能是因為我並沒有在自己身上發現太多「厭世代」的因素。就如同分析當中提到的,這些被選出來的歌常常帶有灰色的厭世感,題材常常不脫自厭、被厭或者一起厭。關於自卑,孤單,脆弱,不安。想起之前在一篇人物訪談裡面讀到這樣的話:

台灣青年的厭世,無疑是一種轉圜,一種將自己暫時拉出鬱悶的幽默感。

或許只是個人的觀察。但我覺得很多臺灣人會習慣性的稱自己是魯蛇,習慣自貶,大部份因為那樣子就可以先劃下一條安全的線,告訴自己「反正都已經這樣了,所以也沒辦法。」因為世界是這樣,社會是這樣,生活是這樣,所以只能卑微地承受,用反諷的方式把自己拉出這種情境至少一下下,才不會真的溺水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我只是不喜歡這樣⋯⋯。好像也沒有在我相對熟悉的日、韓或者留德的時候,觀察到任何習慣自稱為「失敗者」這種說法。這一兩年來自己的轉變,也很大一部分投射在對於這種心態的反抗。

因為是人類啊,或許常常也會憤怒或無力,但是,過去的經驗再再顯示,抱怨或厭惡不能把自己拉到任何地方去啊。而為自己畫下一條自貶的線,又能保護到什麼地步呢?至於愛人、被愛。好像也是這麼一回事。開玩笑說自己是魯蛇、魯妹,畫出一條安全線,會因為沒有人愛自己而感到不安、孤單或者比別人不完整。這樣的想法的邏輯,不就相等:一定要有誰來愛自己,才能肯定自己的好?

不這麼覺得。自己愛自己。自己愛自己的生活。自己不是失敗者。只不過都是和呼吸一樣基本的事情而已。如果不想選擇的話就不要選擇,也不用過度期待一定要被誰或者被命運選擇。

一直很想要談談以上的想法,但也能夠理解那些厭惡、自卑的負面情緒,所以實在不知道怎麼好好表達。或許只是不想要被動的接受「崩世代」、「厭世代」這些稱號,把肇因推給「時代」,舒服地當一個魯蛇吧。

|兩者之間

上次朋友來東京家裡借住時,翻開我的手帳。她說:「欸——這手帳看起來不像妳耶!空空的,只有寫基本的行程。怎麼不寫心情或者貼票根了?」

沒錯,手帳很久沒寫了。上面沒有心情,也沒有票根,沒有分顏色。只是用黑色和紅色的筆寫上公事還有私事。記錄每天自己看了幾頁的書。最後幾頁是水電瓦斯費每個月固定支出的追蹤表。

某一程度,對自己從學生轉到社會人這件事,感到萬分、萬分惆悵。

日常的種種,像是購物的選擇被侷限,不再能每天隨意穿自己喜歡的衣服或者大膽嘗試新的風格。還有,雖然可能會讓人惱火,但出國變得相對容易之後失去的那種新鮮感(或者對在住的東京的悸動之類的)。那些過往曾經喜歡的作品因為太超脫現實、太幼稚而不再能打動自己,感到百般聊賴的瞬間們。

這一切一切都是以為自己得到了,卻不知道會失去甚麼的徬徨感。沒有辦法共享在臺灣發生的事,也無法百分之百參與在日本上演的情景。我不禁感覺到,固然某種意義上逃開了厭世代的情結,但也只不過是被鑲嵌在夾縫之間而已。

遠離家鄉的生活本來就是這樣。一陣子高昂地不像話,一陣子低潮地想走人。在起起伏伏之中尋找生活的平衡點,那已經是固定課題了。所以,深呼吸吧。

|大邱、光州

應日本朋友的邀約,請了五、一兩天假,飛到機票價便宜的大邱,中間還撥一天搭單程三小時的車去光州觀光。

大邱的名產醬燉牛骨,超級超級好吃。不愛吃牛的我也被收服的感動。

只能說,能交到一起放心出國遊樂、說走就走的日本朋友,也算是人生一大成就了(?)

這次住宿的愛家韓屋旅館很棒很有人情味,我們住到第三天才總算付清了錢,足見他們對人性的信賴。不管是主人還是員工都對我們很親切,提供許多在大邱的美食推薦和景點路線,雖然我們因為時間、天氣限制並沒有走訪到太多地方,但感覺下次一個人週末無聊可以再衝一次大邱。

晚上在韓式矮桌邂逅的一對法國/韓國情侶剛好是從光州來的,立刻向他們請教應該要去哪些點、應該要吃什麼餐廳。甚至,韓國男生的爺爺就是 518 事件的受害者。Guesthouse 雖然可能要共用衛浴、忍受一些不便,但這些隨機而溫暖的相遇,都會是一輩子珍貴的回憶啊。

這次快閃光州主要就是,對韓國有興趣的兩個政治主修女子,想要探訪 518 民主化運動記錄館、事發當時光州市民集會的 518 民主廣場、以及當時為人民指揮抗爭中心的全羅南道道廳(現址為:Asia Culture Center

因為光州並不是主要的觀光中心,所以展覽有些可惜的部分是英文說明不夠。但如果韓文程度夠或者有當地導遊的話,實際去一趟光州還是很棒的。光是目睹那些電影裡面出現的場景、展覽中一再被強調的「光州市民一體性」、看見被壓迫之下互助的人民群像、以及倒朴運動時人民再次聚在民主廣場抗議的照片,現在則是為了抗議消除不義子彈痕跡而連署抗議,覺得實際來一趟感受這裡,太好了。而韓文的學習也沒有白費。雖然大邱方言口音有點重,但仍然能理解、溝通、表達自己大部份想要表達的意思,想替自己過去的努力拍拍手。

|一年

去年此時,非常發自內心的喜歡著自己,無論是好的一面或壞的一面。也遇到好多自己覺得厲害、珍貴、相處起來很舒服的人。有時在東京會因為找不到同樣的人而感到悲觀,但是只要一想到他們是實際存在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就會讓我覺得沒有那麼絕望。人間的美好和冷清,或許都在轉念之間罷了。

想要紀念。希望能夠保有這樣的自己。攝於越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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