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610 長大太快

潘寧
練習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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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in readJun 9, 2019

兩個月過去了。四、五月是一場太快的春季暴風雨,由恍惚之間想要紀錄卻倏忽即逝、在高樓大廈中穿梭笑鬧的每一天組成。

在公司只剩下最後三個月了。就像是馬拉松進入倒數幾圈一樣,我慢慢地開始準備收尾。回首過去兩個月在網路上公開分享的內容,大概有九成都是工作上的心得——面對離別突然開始感到惶恐。

好不容易習慣的人、事、物。最喜歡的上司和同事和團隊。是在東京,卻可以好好地當自己的珍貴角落。我竟然要自己推開這扇門走出去。(常常覺得也是瘋了,這可能是改變接下來人生所有走向的選擇啊。)

可是如果有一本如實寫好的劇本讓我參照,這樣的生活大概也不會有任何刺激和挑戰了。當初不就是因為不想要安適才離開的嗎?現在再求安適的話,就太好笑了。

五月我嘗試做了工作回顧表。把四月底到五月自己完成的任務全部列出來,再把需要改進/值得鼓勵的項目一一列出來。在與上司面談時拿出來給他看、將自己對團隊意見說給他聽,也向他詢問是否有什麼反饋。因為面談只有短短的半小時,前幾次一直覺得沒有辦法具體的把意見和煩惱闡述給他聽,這次事前做好準備之後,就可以一項不漏地全部討論好了。

雖然只是一件小事,但很希望自己可以這樣下去。

當然不是那種「做到就好」的人。也不是那種「做好」的人。而是「一直去想如何做到最好」的人。如果不聰明、反應不特別快、向來需要用更多努力填補的我有什麼武器的話,僅僅如此而已。

我也很開心地發現:我理解他想要的東西、他也期待我做出來的成果——如果能夠有這樣的理解和期待,工作氛圍就會總是愉快又刺激。

四、五月真的過得很精彩豐富。

黃金週的休假在金澤、伊豆、熱海、東京玩耍,這期間又參加一些活動(蚤之市、六本木藝術之夜)Live(跑了中目黑、好幾次澀谷)舞台劇(東京巨蛋劇場、赤坂)、音樂會(NHK Hall、東京文化會館)、也見了好多朋友(也招待兩位女孩來家裡住)、重拾老興趣(底片相機)、以及公司創立記念箱根員工會議。

黃金週去伊豆的海邊
中間休息回東京聽 NSO / 與韓國朋友的金澤之旅
普通地下班後夜晚,在東京四處踩點(?)

無論是下班後還是週末,現在的天氣讓我有足夠的體力亂晃。下北澤、高圓寺、代代木、上野、中野、淺草、原宿、表參道、日本橋、銀座。大家都說:寧醬又要去哪裏玩了嗎~寧醬真是無所不在~⋯⋯云云。

殊不知我在早稻田的一年半,根本沒有時間這樣玩,現在只是想辦法補回來而已(?)總算能驕傲地說:我對東京熟了那麼一點,大家來東京玩的話,稍稍有些自信可以介紹些好地方了。時間和距離概念也都慢慢可以自己估算。

還有,我一直都不覺得自己可以在這裡待很久。(很可能會徹底崩壞掉或生病之類的😂?)因為這樣的認知,「不好好趁現在享受不行」的想法很強烈。

在家裡附近準備購物的日常 / 總是去高圓寺剪頭髮的小巷
和同事們一起爬箱根金時山 / 山頂商店的香菇味噌湯是唯一動力

最近去的幾次 Live,甚至都能自在地開始跟著跳舞和尖叫,一點都不像我(應該是因為平常壓抑太久嗎)也是因為看到四月入社的很多朋友,都開始過著相對緊繃的生活,讓我覺得自己必須把握最後的自由。大家的話題開始變成以「工作」為主、上傳的照片除了辦公室周邊以外鮮少有其他事物,讓人有點感慨。在多少顯得重複的日常生活中,不找到一些出口的話,真的有點難說服自己快樂地堅持下去。

朋友來家裡借住後,留給我一張便條,上面寫著:「希望妳不要太快長大」看到這行字的我,突然千頭萬緒,好像很大一部分的自己被看穿,刺了洞後搖搖欲墜。想到自己所面對現實與理想的落差、都市的壓迫與文化的摩擦、還有很多無法調適的自我質疑。

我也不想太快長大。可是不趕快長大的話,該怎麼樣保護自己不受傷呢?

以前一直很擔心回東京工作後,會沒有朋友而很孤單。但是現在檢視生活,其實反而是約太多,而有點喘不過氣。有一點點社交厭倦。

日本人朋友、外國人朋友、臺灣朋友、公司同事、早稻田同學、獎學金同梯、其他。大概分成這七種吧。這陣子求職季來臨,也突然開始提供免費諮詢服務,頻繁地和一些本來不常聯絡的學弟妹見面。其實已經連續兩三週,連週末都不能好好在家裡耍廢休息,每天都有某些「必須赴的約」:那些過去欠別人的人情、眼下不得不幫助的人、某種必須維持的關係。

在國外的生活其實是一個相對小的生態圈。少一個元素、多一個元素常常都會對自己的生活品質造成莫大的變化。特別我是一個很需要與他人互動、得到刺激、鼓舞自己的類型。一個人默默去喜歡的咖啡廳、市集放鬆固然很好,但我更喜歡和人說話,不管抱怨或閒聊都好,碰撞出不同的思考。可是最近也發現隨意、或者太快把一些人納入這個小小生態圈,可以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特別在文化差異微妙或者巨大的情況下。最後,常常變成我在勉強自己。

雖然因為這樣,最近感覺講英文、日文、中文,表達自己的能力大約都對齊了——當然講中文還是最舒服自在,但是現在並不會像以前一樣,對一直使用日文或英文感到緊張或吃力。

所以說,每一件事情都有正面和負面的要素。固然,許多在日本發生的事、遇到的人並不是 100% 舒服順心,但是很多時候取決於我怎麼看待它。是不停地後悔?還是當作一個教訓後平心靜氣地繼續前進?是討厭、忍受那些我不能接受的價值觀?還是當作警惕自己的借鏡?

我決定選擇那些能夠讓自己成長,得以繼續存活的立場。選擇能夠待在自己周遭的人,也要是那些「能夠引出最好的潘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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