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_社會價值】《無聲》除了霸凌和性侵,你還能看見更深層的人性嗎?

謝宜孝
艾弗森電影院
Published in
Oct 23, 2020

(本文有雷,建議先行觀看電影)

【劇情概要】

無聲》(The Silent Forest, 2020)名字取的直白,從劇名可以很直覺地猜到,它想說的應該是一個聾啞的故事,但這部可不像《聽說》(Hear me, 2009)那樣甜美,反倒是一個充滿暴力、性侵等黑暗人性的故事,再加上「啟聰學校」與「老師」這幾個元素,讓這部電影被號稱為台灣版的 《熔爐》(Silenced, 2011)

電影改編自台南某啟聰學校真實發生的性侵霸凌醜聞,這點在電影第一幕就被刻意強調。轉學新生張誠(劉子銓 飾演)初來乍到,某天在校車上發現自己心儀的女生姚貝貝(陳姸霏 飾演)竟遭同學在車上公然性侵,卻束手無策;為了保護貝貝,他開始採取行動(當中包括成為某部分的霸凌者)。

在班導師王大軍(劉冠廷 飾演)的協助下,張誠察覺種種事件並非單一個案,同時驚覺學校竟是整體共犯結構的一環;在校方明明知情卻刻意隱瞞與打壓的情況下,王大軍和張誠等人不斷努力,最後才將這所學校多年來的醜聞公諸於世。

重點一:被害者與加害者間的關係

在同儕間扮演霸凌者老大的何允光(小光,金玄彬 飾演)以及受害者貝貝,兩人除了都是性侵受害者外,還有個共同點,就是即便遭受不正當對待,還是想要回到傷害他們的環境。

若細究小光和貝貝,可發現他們身上有兩種全然不同的行為動機:

-斯德哥爾摩症候群

小光:「我不可以喜歡他,我應該要恨他」

對白中的「他」,指的是性侵小光的美術老師。一直以霸凌者之姿的小光,快到電影尾聲時才向觀眾揭露一件驚人事實 — — 原來小光自己也是性侵受害者,加害人為當時學校的美術老師,性侵時間長達數年之久。不過比起他被性侵的件事,小光還發現一件自己始終不解且不願承認的事實 — — 他竟然愛上加害者,也就是當初不斷性侵他的男老師。

被害者竟然愛上加害者?這在心理學稱為斯德哥爾摩症候群(Stockholm syndrome),又稱為人質情結、人質症候群,意思是被害者對於加害者產生情感,同情加害者,以及認同加害者的觀點與想法,甚至反常地站在加害者一方,反過來幫助加害者的奇怪情結和行為。不論是從CCTV畫面裡,小光歷次被性侵後走出教室,臉上的表情從痛苦轉而燦笑,或是在和王老師坦承,美術老師至醫院探病時,自己忍不住伸手摸了老師身體這件事,都證明了小光愛男人,並且還是愛上加害者的事實。理應應該懷恨的人,卻成為自己所愛的人,這種不合常理又衝突的價值觀,讓小光感到錯亂與痛苦,也是他數次朝自己右手自殘的原因(摸美術老師的那隻手)。

-一個能被認同的「容身之處」

貝貝這個角色,完美地詮釋了社會弱勢者們,在外面世界的生存不易與痛苦模樣。社會裡的弱勢者,可能是喑啞、智能障礙、或更生人等,先天條件或後天因素,導致他們無法被多數人理解,因此而被誤會、欺壓、或霸凌等等,屢見不鮮。對於貝貝這樣的喑啞者來說,自已跟一般「聽人」就是不一樣,尤其是對於被爺奶一手帶大、從小都鎖在家裡生活的貝貝來說,學校反而是個保護傘、舒適圈。社福機構是弱勢們難能可貴的容身之處,所有可以接納她、和她一樣的人都在那邊,那裡就是她的世界,如果不繼續待在機構內,還能去哪兒呢?

貝貝:「他們只是在玩」

每次有性侵發生,貝貝總會以「他們只是在玩」這句話為他們解釋。為了一份認同感,以及捍衛這個能夠接納自己的世界(學校),貝貝持續容忍性侵、霸凌等暴力發生在自己身上。單純只是想要繼續待在學校裡,她選擇保護自己的方式,竟是是讓自己進行不孕的非法手術。

重點二:暴力複製

你聽過「暴力複製」嗎?顧名思義,也就是暴力文化的延續。據臨床和心理學研究,在暴力環境下成長的孩子,也會承襲如加害人身上諸多暴力行為的傾向。在劇中,王老師在調查性侵案時,曾這樣問小光:

王老師:「你是否先前也這樣被學長對待過?」

校園裡多年性侵和暴力行為的毒瘤,正是一代傳下一代的結果。還記得電影結束前的最後一幕,曾被霸凌、強迫被口交的寶弟在做什麼嗎?坐在校車最後一排的他,拿起外套就像當初小光們性侵貝貝那樣,看向熟睡的學弟。寶弟的行為正在暗示,性侵暴力這顆毒瘤,還不到結束的時候。

重點三:不想被霸凌,就只能成為霸凌者?

張誠為了保護貝貝,在小光等人的脅迫下答應了這項條件:只要強制為學弟口交,就放過貝貝。在這種情境下,也許不少人會選擇答應這樣的條件,但從另一方面來說,這種交易恰巧就是將張誠也收編為加害者(霸凌者)的行列,將霸凌的對象由貝貝轉移到其他人的身上罷了。

張誠:「我們不是壞人」

這句對白在電影中出現不少次。在這樣的環境裡,大多數的學生其實都還是善良,只不過礙於同儕霸凌的壓力,在不是加害者就是受害者的環境脈絡下,而不得不做出選邊的抉擇,而成為性侵與霸凌的加害者。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性;有人性,就會有不公不義。學校只是社會的小縮影,重點不在於非黑即白的選擇,而是該如何面對不公義的事件。雖然要讓校園內的霸凌與性侵完全消失,很相當的難度,但制止校園暴力,卻是永遠需要也值得努力的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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