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哪,中國的大片時代:大銀幕裡外的中國野心與崛起

蔚藍文化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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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in readFeb 14, 2018

影像內外的中國夢

二○○○年到二○一二年,筆者在北京有過漫長的十二年生活經驗。這段期間恰好是中國社會變動最劇烈的年代,也是大片時代崛起的關鍵年代。

這段時間,從個人到國家都處於一種「不安於室」的躁動狀態。在個人層面,是中國社會從單位福利分房到商品房、自行車到轎車、BP機到手機的轉換年代,房屋廣告、夏利出租車是城市表象,在此背後,是城市人追問什麼是好生活?如何掙錢過上好生活的年代?在國家層面,經濟崛起外加北京奧運、上海世博會的舉辦等,中國已然成為舉足輕重的大國,然而,中國自身的定位到底是低調的「和平崛起」還是霸氣的「大國崛起」,鷹派鴿派各有爭論。

電影產業變遷是中國產業政策縮影

本書的關鍵詞是台灣讀者多少陌生的「大片時代」。大片,中國土生土長的語彙。一九九○年代中期,中國部分開放引進好萊塢電影後,好萊塢電影在中國盛況空前,人們把高成本、大卡司、驚人票房的好萊塢電影稱為「大片」。美國大片多年來在中國總是能夠攻城掠地,不過,二○○二年年底的《英雄》開始,中國電影谷底翻身,從二○○三年到二○一七年十五年的時間,不但中國電影在本國市場的票房多是力壓好萊塢電影,也已成為瞄準好萊塢的世界第二大電影市場。

二○○二年某個下雪天的冬夜,筆者在北京新東安影院大排長龍的買票人群裡,親歷張藝謀《英雄》上映的熱況,沒想到就這樣見證大片時代的起點。而後,公車站牌的廣告牌也都可見電影廣告,一開始,中國明星多是香港明星的陪襯,幾年下來,中國明星取而代之成為真正的主角。此外,影城擴張的速度猶如星巴克咖啡,普通的影城之外,甚至也有仿自美國一九三○年代的汽車影院。

電影確實已成中國重要的文化產業,然而,是如何辦到的?如果把中國大片時代比喻為結晶體,中國政府對製作、發行與映演三個環節的變革就是架構起結晶體的三個支柱。中國電影制度變革的特色是行政主導,也因此相關法規繁多,為此,筆者根據歷年的《中國電影年鑑》等資料在資料卡上登記法規的變化內容。這是一個枯燥但有趣的工作,有趣之處就像在巴哈《無伴奏大提琴組曲》開頭那樣有些無趣的不斷反覆而後突然另開境界的感覺。不過,這種有趣就像研究斗室裡的個人研究趣味,如此細瑣的整理與分析對讀者理解中國會有什麼助益呢?

一日,巧遇往返兩岸的IT業高中學弟,兩人的寒暄對話才突然讓我頓悟,中國電影產業的變化其實也是中國產業變化的縮影。當學弟問到最近在幹什麼的時候,腦海裡盡是中國電影法規的變化,也想到學弟對電影沒概念,我該怎麼說呢?突然腦海裡迸出這樣一段話,「中國電影政策的大戰略就是對外先築牆抵禦好萊塢,拉攏香港資源壯大自己的產業,在內部,中國一向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政府與業者之間各顯神通。」沒想到,學弟的回應還頗為熱烈,理由很簡單 — —「他們IT業也是這樣搞的,共產黨就是這樣!」

夢工廠裡的童話

不過,電影跟IT產業還是有所不同,最大差異在於電影是夢工廠,生產一個又一個誘人的夢。中國大片時代裡,個人與國家的慾望同步擴大,各式各樣的夢想在電影銀幕上一一呈現,致富夢、中產階級夢、青春懷舊夢、強國夢……,有趣的是,夢越來越大,但夢境內容卻也越來越簡單,簡言之,中國進入一個需要童話的時代。

童話的特色是故事人物簡單情節不複雜,重要的是要有一個快樂結局。中國電影票房的驚人之處就如同在黑板上寫出一個驚人的數字之後,很快地,這個數字又得擦掉再寫上一個更令人驚訝的數字。當年張藝謀的《英雄》以二點五億人民幣寫下中國電影史上最高票房的新紀錄,這個數字在當時已讓人驚訝萬分,未料,大片時代裡這個紀錄早已被改寫數次。最誇張的是這兩三年來的紀錄,二○一五年的《捉妖記》創下將近二十五億人民幣的票房,隔一年,《美人魚》則寫下將近三十四億的新頁,二○一七年,無知名演員演出的《戰狼二》更是創下不可思議的五十六億票房。

這三部電影的共同特色在於故事結構不複雜、圓滿結局,此外,特效都是電影的賣點。《捉妖記》是典型的賣萌電影,妖界叛亂,小妖王為躲避敵方追擊,因緣際會與人類生活並受保護的故事。雖有正反人物,但在賣萌主軸下,壞人也沒有多壞,全片如中國式動漫。《美人魚》則是鄧超所飾的財團老闆拿到政府填海工程的批文後,準備大興土木,人魚們展開反抗,進而演繹出一齣人類與人魚之間的戀情。

小妖王與人魚,都是真實世界不存在的角色,就像童話裡虛構的角色,不過,他們都與人類和諧相處,兩部電影都帶著天真無邪的浪漫。相較之下,《戰狼二》則是庸俗不堪的強國夢想像,一幅唯我獨尊的自戀像,片名中的狼便是獨來獨往的兇狠動物。電影主角冷鋒,原為解放軍特種部隊成員,因為毆打強拆百姓房屋的不法建商被迫離開軍職,而後前往非洲發展。在現實世界裡,中國已大舉投資非洲多年,電影裡的冷鋒就是中國象徵。他為當地帶來食物乃至中國茅台,深受歡迎,他一身健壯身材,在海灘踢足球更勝非洲人,甚至也有個非洲乾兒子。冷鋒所處的國家發生叛軍革命,不少中國人與援助非洲的醫療人員受叛軍控制。冷鋒不顧危險深入其中,不用多想,他像中國藍波也像中國隊長那樣順利完成任務。他所營救的對象也包括美國金髮美女,她求助美國大使館無門,倒是中國人救了她一命。

「摸著石頭過河」,改革開放前後鄧小平的名言,意即改革開放的過程並非一蹴可幾,就像過河會有湍急的水流衝擊,因而必須一步一步安穩前行。然而,隨著中國多年的發展,人們對這句話多少已經厭煩,人們想知道的是渡河的彼岸是哪裡?美國!中國要像美國一樣在國際政治裡有著關鍵的影響力,中國要有好萊塢,好萊塢電影裡大美國主義色彩的英雄,中國也要有!當中國夢工廠愈形擴大之際,夢工廠生產的中國夢恰好成為我們理解中國的方式!

書寫背後的人生際遇

回憶這段十二年的北京時光有些百感交集,當時和我去看《英雄》的是當時女友、現在的老婆陶然。開始寫這本書,大約是在二○一三年秋天,那時以為隔年的三月二十九日前後次子將會出世。未料,二十五週又五天七百多公克的次子育誠就早產出生,在醫院保溫箱裡待到兩千多公克後回家,接下來,家裡儼然實驗室模樣,小孩手上的血氧偵測器、氧氣製造機外加連接到鼻子的管子,夫妻輪班照料。早產兒有很多的身體檢查,到醫院時就是夫妻兩人一前一後,一人抱小孩一人推著氧氣鋼瓶。這本書的寫作,就是在大量破碎的時間下看片做筆記完成。

本書完成之際,育誠已是活蹦亂跳的「猴囝仔」。我的生活日常還有長子育昇,他喜歡爸爸的作家身分,可能因為每天晚上總是我一邊寫作一邊陪他睡覺。如今,書完成了,也是一段照護人生的終了,是以為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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