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會與教會的辯證

其實也不是近來的事了,就是有一些人認為「教會」對基督教信仰是不必要的。筆者用「」來括著教會,因為那些人(有信徒、也有非信徒)實際上是指有形有體的堂會,而不是無形的(大公)教會。不過這樣說也會使人誤會,因為在社會關懷的層面,有 / 無牆「教會」其實是純粹指向堂會的事工範圍罷了。所以筆者這裡要談及的,是堂會與教會的辯證,即是神學上的有形與無形教會,也可以說是地方教會與大公教會的辯證。

去堂會主義?

姑勿論其影響力,筆者認識其中一個最落力推廣「去堂會主義」可能是古斌(在其飄流製作)。先戴一個頭盔(可能無用),就是古斌的用字是「去聚會主義」,實際上「聚會」和「堂會」能否互換就留待有心人去鑽研和求證一下。在古斌的演繹之中,堂會聚會是政治、叛道離經、因循苟且的溫床,而這現象是因為堂會的掌權者玩弄權術,同時又離地、無能而企圖以不斷的聚會來操控會眾的「向心力」(就是自身的權力),建立王國來綑綁信徒(其實是數字)。

堂會之所以被視為不需要,也源於她的負面形象、特別在香港近年的環境劇變之中被盡覽無遺:缺乏彈性、「一言堂」(更可能打壓異見)、愚民(反智)、基要、與時代脫節,更逐漸被視為信徒合一、進步,以致實踐信仰價值的阻礙。所以平行於香港人常掛在口邊的「香港已死」,部分信徒(及一些非信徒)也常常吹奏著「教會已死」這口號。再一次,實質上是說(眾)堂會已死,因為要說到大公教會已死,也太遙遠、又脫離了處境。

Slash 現象是對堂會的不信任票

當然,真正持有以上意見的信徒其實並不多,因為恆常參與堂會聚會的仍然是壓倒性地多,即使移民潮和出走(離堂)潮也是真實地存在。不過「去堂會」的思想,亦從另外一邊萌芽:Slash 教牧的出現。筆者先聲明整個 slash 的現象非常複雜,以下將要談到的也只會是片面的。有聲音認為 slash 教牧的出現,不只是信仰群體生活的需要和形態出現了變化,更是因為新生代無法適應堂會內複雜的政治環境,同時他們創新的牧養和信仰實踐的思維在堂會內得不到支持。

筆者對 slash 現象的觀點較負面,一來是認為牧職不是一份普通的工作,它需要全時間投入、學習和熟練的(就如同《有身體的教會》一書提到的「手把手」傳承一樣),二來若果真的不滿堂會、又或覺得堂會阻礙事工的發展,那麼又由誰來改變這狀況呢?所以即使 Slash 牧者不是抱持反堂會主義,但他們在某程度上也對堂會投了不信任票。不過不得不說,也有 Slash 牧者是被堂會差派出去的,那又是一個幣的另一面了。

離堂的危機

最近被瘋傳的文章《社會的轉變、學習的同行》,鄧紹光看到問題的另一個角度:沒有了在地實踐信仰的群體,神學會失序(theological disorder)。觀乎最聲嘶力竭高呼「堂會已死」的激進信仰組織,他們的言論絕大部分都是採納了社會政治抗爭的口號,然後以某一些信仰關鍵詞穿鑿附會,來挑動信徒對堂會的不滿和仇恨,以換來對自身的支持。

筆者說「穿鑿附會」,有兩種層面。第一,他們會隨意挪用別人「合用」的論述來支持自身立場,毫不考慮各種論述背後是否具有相合或一致性(當然合用就是其唯一的一致性);第二,他們毫不在意建構性的神學用語,只在乎依附著堂會的解構性論述。建構相對於解構,就是繼往開來的意思:承繼著大公教會的神學傳統並發展下去。在很大的程度上,建構也算是一種本真性(authenticity)的保護機制,防止信仰的變質。

再進一步,我們可以想像那些主張離開堂會的人,其實並不一定由堂會走向了教會,因為他們離開了堂會之後,即使他們仍因信而是大公教會的一分子,他們卻沒有承繼了任何信仰遺產,只是在模仿著他們認同的事工 / 信仰實踐行為(例如扶貧)來「反擊」堂會罷了:他們的信仰核心是反堂會主義、解構堂會一切的論述,那樣的信仰其實算不算變了質呢?

遊走在堂會與教會之間

堂會與教會、作為有形與無形,就是辯證的兩極。信徒應有他在地實踐信仰的群體,那可以是堂會,也可以是一個信徒的集合體(筆者並不排拒當中有非信徒的參與),但過份地投入堂會,是很容易陷入建立王國的試探,就是上文提及古斌的觀點。要釋放堂會(離開試探),信仰群體必須正視他們同時是大公教會的一分子,不容讓自身安於狹隘的宗派視野或神學立場,更必須越過堂會的山頭主義:釋放信徒出外。筆者認為,信徒必須要、並被鼓勵有相當的流動性,例如他們可以被賦權(empower)去參與堂會外的服侍、在堂會外學習信仰(機構、神學院);在堂會內亦能上、下流,輪流在其中當家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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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rry Kwan
虛妄與卑劣的圖書館

八十後妄想退休生活,不辱召命又可活出自己,悠然看蒼生。人生似乎無法擺脫「萬有理論」,糾纏於自然科學、基督教信仰、思潮文化、甚至神秘學,深感「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已而為知者,殆而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