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學是甚麼的神學?

「神學是甚麼?」這個問題,看似簡單,但實際上可以有非常多層次。筆者嘗試簡單疏理一下目前對這個問題的思路。

起點:神學是教會的神學

許多是神學 / Theology 都會追溯其字源 theos logos,也就是神之道或神之知識。首要的問題不在logos,而是theos──誰是這位 / 這班神祇。因此單純地說神學,因為沒有能指 / signifier,很可能是無法辨認它要指涉的是甚麼。在基督宗教群體之中,神學其實是略去了它的能指,它的本身就是基督教神學 / Christian Theology。

表面上看起來基督教神學是神學的一個子集 / subset,但當要認真描述它,我們將發現需要有更多能指,甚至無窮多的能指,才能好好分辨出「我們在言說哪們子的神學」。然而壞處亦變得明顯:這種 / 某種神學變得狹隘。

其實狹隘並不是問題:例如數學和物理都有各自的領域、相同的對象(自然宇宙),各自內部亦有不同範疇。但當我們需要對自然宇宙有更多的了解,這些範疇和學科就需要攜手合作。在自然科學的學科,這幾乎是不證自明的。

中途站:ATIGT

ATIGT = All truth is God’s Truth。先不討論這一句說話或者口號有多真確,但它碰上神學就產生不得了的化學反應:使狹隘變成無所不包。支持這種「神學」的人,會以為他們尋得到「神」,從而能知和能解天下事。當然這並非說信了「神」就懂得數學和物理(字面意義上的知萬事),而是自認為「神學」是自足 / self sufficient 的。

筆者不曉得這種「神學」與基要主義 / 原教旨主義 / foundationalism 之間有何源流之瓜葛,但肯定彼此糾纏不休,甚或是一體兩面。不過總的來說,「神學」會變得排拒其他宗教之餘,也變得排拒一切其他學科。

分歧點:佈道、護教與對話

基督教信仰始於佈道,也就是人接觸到神學的起始點,而佈道所傳的福音也要求信仰者領受完再傳開。因此真誠的佈道者,必然也需要成為護教者跨科際的對話者:這形成了一個向內走還是向外走的分歧點。向內者就是擁抱和獨尊「神學」的內部「自足」之資源,佈道是要將對象吸入自己的神學空間;向外者則是認為需要走到對象身處的空間,要認識對方的「神學」,藉對話的攻防戰去贏取對方變節。

向內走者式佈道流露出排拒其他知識的喜好。他們喜歡以情緒、感動、或超自然彰顯(基督教的話就是靈恩,新紀元的話就是通靈……),不,其實不是他們「喜歡」,而是只能以這些方式。除了以外,他們經常「假手於人」:請名人佈道、名(牧)師教路等等。

向外走的路

筆者從前也是被鼓勵要當一個教會神學家,但不要誤會這絕無貶意。現在看來,其實可能一開始就不會走向那個目標:純科學背景、研究興趣走向了跨科際、喜歡將不同科際知識比對和整合,更核心的是看到具有能指之諸神學,其實都並不自足的──那只是基要式固步自封的自我催眠。

其實當我們發現「教內」資源不足的時候(明顯不過的例子就是政治,還有科技問題等等),既知道已經無力應對,為何還要選擇自閉,而不是將 ATIGT 發揮到最大、把教外資源視為神學

真正的世界觀交鋒,並不只存在於人的內心,而是人生的各個層面,並公共空間之中。若然一套神學沒有應對的能力或回應的可能,何不嘗試擴充它的地界?至少也要促成不同一種基督教神學,能同時兼顧內部的諸神學之合作?所以對筆者而言,發展一套又一套的「XX神學」益處還少,說別人對某種神學的練習太少、就更無益處。若要為基督教神學設下計量其活力的目標,還看那「神學」有多少向外的動力和有多少接受到更大的神學之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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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rry Kwan
虛妄與卑劣的圖書館

八十後妄想退休生活,不辱召命又可活出自己,悠然看蒼生。人生似乎無法擺脫「萬有理論」,糾纏於自然科學、基督教信仰、思潮文化、甚至神秘學,深感「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已而為知者,殆而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