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一個字頭的誕生》 —

記者關震海
記者關震海
Published in
Nov 8, 2021

一係湛江一係台中 人到關口迷失時

「你依家只有兩條路,一係上大陸,一係去台灣。呢個係你人生關口,一係花開富貴,一係冚家富貴。過咗呢關,你個樣都會唔同呀」

「去邊條路都無問題,最主要睇你自己,你氣色亂到咁,你自己都唔知想點⋯⋯,富貴閉翳就睇你搵唔搵到自己喇。」

殯儀館賣花圈的黑社會黃阿狗在被游說到大陸、台灣幹一番事業之前,睇相佬向他贈言。這贈言應該是導演韋家輝在1997年想說的話。

香港冇喇

「香港已經冇喇」,一定要走。韋家輝在「冇喇」的前設上為1997年香港設想了兩條路,一是上湛江搶共產黨的錢,另一條路去台中收兩家茶禮。韋家輝在他的第二齣電影,延續電視劇的宿命論。香港地,未來決定現在,港仔宿命關口,大環境改變不到,自己還是可以主宰自己「小命運」,Too Many Ways To Be №1(英文片名)。

去到大陸如果不是阿狗(劉青雲)「做黑社會連車都唔識揸」,去到台中如果不是阿貓(吳鎮宇)連「幹大事」的地址都忘了,身上無錢突然轉做扑頭黨,隨機找個阿嬸扑頭,他們這班「世紀拍檔」可能大放異彩。

電影公司用「荒誕江湖片」包裝宣傳這套1997年的作品,它的「荒誕」,其實是韋家輝在不同作品中描繪的「迷失」。同一個人,同一個性格,同一條路,同一句說話「人善人欺天不欺」,主宰着自己的去向,還是自己。可是,當我們出現存在危機,糊裡糊塗又走上另一條路。

時也;命也;運也?韋家輝在宿命的框框下描繪的角色「連自己都唔知想點⋯⋯」,幾個人湊埋一起依然是「煮到埋嚟就食」,「7.1K」的揼骨錢付不起,不如反過來去劫;去到大陸欠人家一輛車,不如轉過來劫解款車,搶共產黨的錢。去到台中,一樣是為生存隨風擺,幹了一個字頭,仍是一頭冒水。

行咗先算

《一個字頭的誕生》是三五成群的荒誕鬧劇,角色中有一個共同信念 — 「李小龍都係32歲成」。他們面臨一個不可以扭轉的「關口」,與其在殯儀館為一班契弟賣花牌,不如好好地幹一舖,縱使不知做什麼?「關口」已到,keep moving 行咗先算,是戲中港人的共識。

無論哪一條路,韋家輝在「香港」這班人跟外地的「他者」的死亡處理值得一提。行動發起人大寶去湛江之前被自己人輾完又輾,最後灶底藏屍;坐大飛偷渡湛江,一個同伴掉了落海,僅用兩秒Wide Shot交待,冷待無情得令人汗顏。自己人利字當頭,可以如此無情,去到台中大哥在草原亂開槍誤中阿狗阿貓,圍毆起來,Wide Shot 漏出一個國語「大哥說不能開槍」。不用槍是可以,但交一定打一次。一場群毆戲看到編劇的心思,香港人的「他者」心中還有「人」,迷失的香港人心裡還有沒有香港「人」,這是97回歸時編劇們的心情。

特別要讚嘆攝影師黃永恒的大胆作風,這位處理(1986)《英雄本色》的攝影師,在97年大玩廣角鏡,手提拍攝。我看這電影大約15至18歲,對於這拍攝手法感新鮮。現在看回這戲,覺得1997年有這「實驗式」拍攝手法太棒,桌上每張渾噩眾生相,一鏡到底,倒轉畫面,唔知做乜。

啱喇,司徒錦源、韋家輝、黃永恒就係想講1997年香港的感覺:你知唔知自己做乜架!?

寫於2021年11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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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關震海
記者關震海

《誌》創辧人、《旺角有大誌》主編。前明周文化數碼內容執行編輯、《蘋果日報》記者。亂世中寫作,寫寫日本、電影、時評和採訪後感。三十有六,有一種大叔的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