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pe Talk Issue 06 空間、自然與社會學(上)

Yvonne Chen
藝文展演參訪筆記
18 min readSep 20, 2020

2020/9/19 at 森3 詹偉雄

社會學

把它看做是「眼睛」。
把眼前紛亂的現象,透過概念工具、歷史經驗、大師的分析角度,戴上透析的眼鏡看到事件表相下的運作規則。

社會

只要有三個人就成為一個社會。為何是三個人?不是二個人?
二個人所存在的世界是一對一。三個人,可以是一對一對一,也可以是一對對二,而且永遠有著一對二的傾向,永遠會有多數人來支配少數人,這就是社會的本質
社會永遠是個體擔憂的對象,也是個體受到保護的來源。
社會是看不見的,但每個人身上到處都有社會擠壓力的痕跡,無時無刻在作用著。

社會的使命: 延續社會的存在。(必然對個人產生壓力)
多數人要延續這些過去共有的典章、制度、傳統、流行、英雄故事、宗教、美感偏好…個人只要有些微不同的地方,社會就會動用力量擠壓對方。

社會之惡:個體社會化的過程-犧牲小我完成大我 (心中尚未崩壞的地方,「崩壞」=社會化)

社會之美:透過分工整合,創造1+1>2,創造個體不可能達成的任務
社會可以讓個人受壓迫而聽話,也可以讓個人歡欣鼓舞而聽話(羅蘭巴特《神話學》)→論述的魅力:創造一個從無到有的求知過程,讓個體從無到有,知道的過程,變成社會的棋子,在求知的興奮中,做出社會要我們做的事,成為被支配者。
論述的能力-講一個迷人的故事,人們知道了這個迷人故事,產生相對應的價值和行動,從而符合了社會對我們的期待。
傅柯:人在成為啟蒙主體的過程中,我們正不知不覺成為被支配者。
Enlighten 啟蒙-從及物動詞(前En),變成不及物動詞(後en),讓我們知道這個世界。從17世紀以降,有知識的人成為現代性中人們渴望成為的人。傅柯說很弔詭的是19世紀開始,國家權力或社會上的權力,就透過知識讓人成為權力的工具。

社會的運作機制

社會的主要權力者是掌握著最大利益的群體。
【利益】關鍵資本:政治資本(權力)、文化資本(說故事、創造意義、論述)、經濟資本($金錢)、社會資本(人脈-宗派祖師、意見領袖…)
關鍵資本會互相勾兌與變現。
例:( 阿扁的海角七億)政治資本轉成經濟資本;資本雄厚的企業家參選政治(經濟資本轉成政治資本);很會講故事的人成為 暢銷書作家,或成為官員;有錢人要文化的包裝或買更多群眾;地方老大積極參與政治選舉或參與地方事務,或建構地方史…

社會是高度動態的,是各種力量鬥爭的發生場。在各種完美論述中,永恆存在著隙罅(縫隙、裂縫),社會是以大吃小沒錯,但過程中韻涵了很多非常細微的裂縫,在時間的變化裡它慢慢變大,忽然有一天它裂開的時候,就形成天翻地覆的變化,社會變遷就是這些力量鬥爭變化的過程。

最容易看見社會變遷的場域:街頭市場
街頭-某個小事件忽然變成大事件,就可看見社會的內在出現了變化。
市場-某種產品售價忽然水漲船高,或街上開始推廣某些特色的產品,都告訴你社會權力關係的消長。

社會結構

社會中超穩定的力量-結構
包含:階級、教育體系、科技演化、資本主義、民主制度、……
結構讓社會有鞏固的力量,但結構本身會做某些調整,讓社會繼續演進,包納過去反對它的特質,接納隙罅。它可以吸納社會中各式各樣對它不滿的力量,並自我修復。

弔詭的是:
社會學家永遠在拆解社會,永遠要把社會打破;經濟學家永遠在保護社會。
社會學之眼是解構之眼,觀注在把常態性結構看清楚,把它各種內在運作中有趣的故事背後真正動機看清楚,這是社會學在當代最有意義的事。社會學永遠在關心個人成就和社會政權之間的張力,不是全面保衛社會,也非全面申張自己的利益,因為社會永遠是3個人或3個人以上的事,當我們在想一件事,永遠要想,另外兩個人是否聯合要來對付你?

結構:社會中生生不息,交相掩護的力量

資本主義-權力支配的體系和內容

自然

第一自然:無人之境,沒有被人操作到的。如:荒野
第二自然:受人所操作的自然。如:公園、動物園、植物園
第三自然:媒介中經驗到的自然。如:Discovery節目中看到的自然,感官經驗透過媒介所感受到的自然。

當我們在說「自然」,我們腦中的自然,是哪一種自然?我們需要的,又是哪種自然?

社會學中在談生命意義和價值,以及人們提到個人心所嚮往的自然,是第一自然,是原始的自然,是會致命的自然;而社會在談的自然,怡然自得的自然,對應的是符合社會對怡人的自然的定義,是第二自然;而當我們在想知識的自然,在談自然文學的出版、自然的紀錄片的拍攝、自然文學的寫作,談的是第三自然-是知識和文學的寫作。

當我們在說「自然」,我們能說清楚那個「需要」嗎?

社會學所說的現代性最關鍵的課題,是人類憑藉理性,取用和宰制第一自然的過程。意即:把原來很多沒有人的地球表面,變成有人的社會的過程。人透過工具、組織、資本的運用,讓人能夠大規模宰制自然。

德國的現象學家海德格在上個世紀20年代有感而發:德國的萊茵河,原本是讓貝多芬創作交響曲的靈感來源,是感性的,到了20世紀後卻成為了數字管理的目標,發電量和運貨量管理的工具,原本有情感性的自然變成數目字的自然,就讓人們變成理性工具而失去詩意生活的能力。

海德格說:人們在林間伐木、生火、炊煮、打獵,都是一種身體和自然契合的再世存有,是與自然相互互補的契合關係。自然世界把野生生物的生命奉獻給你,你吃了它,但你對它的靈魂充滿敬意,但在抓到獵物的過程必須大量地手工地運用自然提供的各式資源,當你的生命延續時,會產生一種Being-in-the-World(再世存有)的心情。(重生感)

美國的海洋文學作家Steven Callahan,他在80年代初在大西洋漂流了76天,寫了一本書《漂流》,書中最引人入勝的故事就是,他和兩尾鬼頭刀的首領帶著一百多隻鬼頭刀膊鬥和相互的過程。這本書被李安看到,請Callahan來台中建構了海洋的人工浪場,成為後來少年Pi中求生的過程場景。最感動的部分是作者終於吃到了鬼頭刀,鬼頭刀在他最後要捨身給他餵食時卻毫不爭扎,反而作者手沒握好就掉入海浪中,他看著這條鬼頭刀停滯的眼神向螺旋一般沈入深海,所有其他的鬼頭刀像蓮花一般湧入向下沈入的鬼頭刀旁像是為牠辦了一個葬禮,當下他說:我希望成為那頭鬼頭刀。那是他在海洋求生中,感受到與萬物合一的狀態。

在談自然與社會的面向的關係時有很多面向,之所以專注在此面向,談及第一自然,在現代這個工商社會喪失意義感的當下,回頭去找回意義感、創造力和安定性的來源。自然,對於辛苦的現代人而言,是一個大寫自然,教育我們在自然世界存有的意義感。

Nature as Mother.

當我們要解決個人的困境,就要回歸到大寫自然(第一自然)。

推薦閱讀早期博物學家書籍,感受他們在面對第一自然時所體會到的刺激興奮的狀態

空間

空間的幾種感受方式:

開放空間-身體與日月星辰間沒有隔閡 (自由/風險之間)
室內空間-由建築所界定的長、寬、高 (保護/監禁之間)
想像空間-振衣千仞崗,濯足萬里流!(Hope之所在)

空間詩學

室內x開放空間x想像 ,是現代設計的基礎 →成為詩意的所在

段義孚(華裔地理學大師)

空間vs.地方

空間(Space)-物理尺度的量體
地方(Place)-人情與時間穿透的空間

對人真正有意義的不是空間,而是地方
在台灣顯而易見的都市空間變化:過去都市裡到處都是空間,而現在則有很多人努力把空間變成地方。

例:嘉義 霜空咖啡的故事

社會學之眼下的個人空間:

第一空間:家
第二空間:工作之地
第三空間:中介空間/脫離社會紐帶的空間(模糊地帶,在一和二之間你可能會去的地方)例:咖啡館、電影院、攀岩館…

中介空間在近幾年來,越來越有一種社會學的自鳴性。以社會學術語來說:是一個脫離社會紐帶的空間。

社會紐帶具有的一個是重量,一個是強制力。

家有一個社會紐帶,回家要面對家人、親人、家族…,有些家庭要回去是很痛苦的,也許有家暴的可能、也許是威權的父親…;工作之地有SOP、有rules、有績效考核、有上司…個人在其中是很辛苦疲累的。在社會中讓個人能有一絲喘息的空間,就是第三空間。後工業時代中,最著名的第三空間代表就是咖啡館,所有後工業社會中最常見的都市空間就是咖啡館。

電影院:不只是讓你黑的進去,還給你敘事,讓你在裡面悠遊,讓你忘掉有光世界的苦痛,在一個沒光世界裡。所以DVD出現了,電影院不會消失,因為它們運作的邏輯是不一樣的。

最近台灣會出現越來越多攀岩館:攀岩是人去面對第一自然,最直接最便宜也最迅速的方式,攀岩把你帶離地球表面3公尺,你就進入另一個世界,因為恐懼襲來,你的身體全部緊繃,你就馬上離開社會紐帶,你要活著,必須運用你身體的力量,在各種角度內,讓自己不墜落,這件事會讓人得到一種新生的力量。這是當時在研究歐美攀岩運動的發現。

可以發現台灣現在的社會現象,每一家便利商店都越開越大,把桌椅都放進來,花這麼多成本的原因是什麼?重點是要將便利商店從一個非空間,轉變成第三空間,讓那些寂寞者、苦痛者有呼吸自由空氣的空間,當便利商店開始賣咖啡、設置桌椅,就是要讓它變成咖啡館的意思。當這個非空間變成第三空間,就對應著顧客在裡面會增加非常多的消費,這是空間在都市中的轉變很重要的意義。

我們有這麼多人文空間,那麼我們期待什麼樣的自然空間?
我們能否想像身體能夠進入荒野?能否真正進入荒野,讓自然真正「刺殺」一次?

從Brutus和Popeye等日本雜誌對台灣做的專題空間,他們把台灣當成他們的第三空間。從社會學的角度,可以想像日本的社會,他們連第三空間的空間,都讓他們覺得像是第一或第二空間,可見他們的生活壓力之大。

談完自然、空間與當代社會交織的關係,接下來看幾個案例,是將這些交織的關係,變成建築設計的Big Idea,這邊只談Big Idea,不談附屬的意義。

Case Study 1. “ Openness” in a Fortress City

56 Leonard Street, New York (2007–16)
Herzog & de Meuron

在一個堡壘的城市中,做為一個開放性的個案。
紐約是一個200年的城市,也是全世界最富裕的城市,是第一個以摩天高樓著稱的城市,但紐約大部分的城市建築,反映的是紐約長時間的資本主義中,富人和窮人之間的關係,所有的豪宅,都有很厚重的牆、很深的窗,要讓富人的私密得到保障,要讓跟街道生活的公共空間有很明顯的屏障和排拒性,這是紐約城市的特質。

但網路世代掘起就不一樣了,非常多網路世代的創業家聚集在紐約。搬到紐約來的這些人沒有適當的房子可以居住,也沒有適當的房子可以訴說他們不同的身份敘事,於是瑞士的明星建築師二人組,就在紐約曼哈頓的城中區設計了這棟公寓:

影像來源:https://www.dezeen.com/2008/09/14/56-leonard-street-by-herzog-de-meuron/

紐約過去傳統豪宅特色:厚牆、封閉、很小的窗
56 Leonard Street:摩天大樓,但完全對整個外界開放,有很大的戶外露台和陽台。也就是對網路世代而言:透明是我存在的特色,開放和視線允許是我的生命敘事,要活在一個跟大自然直接對話的狀態。

華爾街是在黑色的空間中作業←→網路世代是在透明的空間中作業。

Case Study 2. New New “Sharing”

Markthal Rotterdam(2009–14)
MVRDV

人與人之間擠在一起互不聞問,如何能夠共處?

MVRDV在陸特丹做的社會住宅案,舊址是一個市場,市府期望做一個有頂蓋的市場,可是他們又要蓋社會住宅,這兩個本來是很衝突的事,但MVRDV把它們結合在一起,做成一個兩方都喜歡彼此的事。

內部(市場)

下方賣熟食的肉商和上面承租的剛就業的青年,他們透過玻璃窗彼此相互觀看和洞察,產生一種新的親密的社區感。通常住在市場應該是人生的悲劇,在這裡就變成輕喜劇。

外觀(社會住宅)

Case Study 3. “Destructive Cohesion”

Antwerp Port House(2016)
Zaha Hadid

當代社會都渴望100%的破壞。網路時代,大家都期待有一種石破天驚的創新,但社會又是一種傳統的累積體,要如何將極致的破壞和既有的社會現實能夠結合在一起?

圖片來源:https://www.futureview360.com/2019/06/05/antwerp-port-house-%E5%AE%89%E7%89%B9%E8%A1%9B%E6%99%AE%E6%B8%AF%E5%8F%A3/

Zaha Hadid在過世前做了一個案子非常迷人。在比利時的安特衛普,安特衛普的港務局,一個新古典的建築,使用空間不夠,同時又需要一個港口的亮點。透過一個鑽石的、像是飛艇的未來性建築和一個新古典的建築結合在一起;新舊對比非常強烈。晚上像是一個發光的鑽石,配合著古典建築的庸容華貴,產生難以敘說的張力。

Case Study 4. “Retreat” into Nature

The Louvre Lens(2012)
SANNA

現代,在這十年間國際建築界新崛起,戰無不勝的二人組-SANNA。
他們成功的道理有很多,從建築學上:他們有一種解構的概念、妹島說她有一種少女心的概念。他們的案子有個特色:他們面對自然,有一種高度內縮的建築風格,好像要把建築藏到自然裡面,把人為的堅固性、強大性、人造感融合掉或契化到自然中。

羅浮宮朗斯分館,2012年開幕。建築物本體是玻璃和特殊金屬帷幕的外牆,但它非常內縮,這個薄霧狀的外牆,人在現場看到的不是牆,而是反射的周邊的地景。這個建築又有一個特質:法國會選定朗斯做為羅浮宮分館的地點,是因為朗斯所在省分是法國最貧窮的地方,土壤貧脊,過去是以採礦為業,朗斯分館所在的基地,曾在1974年發生一場慘烈的礦災,有41位煤礦工人在此喪生,這個分館帶著紀念性的特質,要讓這個地方從創傷中重新站起來。

很欣賞整個朗斯分館的每個計畫,包含藝術品陳列的結構,打散了過去房間式的結構,這個長廊的空間,從公元前800年一直到19世紀末,文物和藝術品,照著牆上的時間序列排列,產生了特別的空間組合。

  1. 反射的、非實體的牆,空間的比例中,時空是穿透的。
  2. 你可以在時間的某一側往回看或往前看,另外時間的某一側,時間將人性和維度並置在一起。

朗斯分館從空間、敘事、展覽,全面解構了人類過去對博物館空間的理解,去到這個地方又完全不張目,可以發現心靈在此獲得徹底的撫慰,這樣的空間是非常詩意的。

朗斯分館內部展陳設計詳可參閱:藝遊未盡-博物館的展陳設計

Case Study 5. A “Narrative” of Poetic Reflexivity

The Steilneset Memorial(2011)
Peter Zumthor + Louise Bourgeois

用建築的空間說一個故事,這個故事可以是歷史的,也可以是時間的。

這是Peter Zumthor和法國藝術家Louise Bourgeois在2011年設計的女巫紀念館。這個紀念館位在遙遠的北極圈,原因是這裡在17世紀中發生了對國家認為對國家精神最創痛的事情,當年在獵巫過程中燒死了非常多巫師,請Peter Zumthor建了一個長條形的建築來紀念那些逝去的靈魂。

Peter Zumthor用的全部是當地的建材,主要結構是松木,管空間是當地的牛皮所建的皮膜所包覆的長廊。

這是一個不容易到達的地方,是旅行團最賠錢的行程,沒有巴士可到,一定要坐小飛機,班次少,到達後又沒有像樣的旅館也沒有像樣的交通工具,必須歷經千辛萬苦才能洗禮這建築。但非常值得。

主體建築是左邊Peter Zumthor所設計的長廊,右邊是一個祭壇,由Louise Bourgeois所設計的火爐

它在非常粗礪的自然環境下被建起來,承受自然條件的摧殘,定期會去做維護。

內部長廊,每盞燈旁邊就是一個人的故事,共紀錄了91位巫師的故事

1662–63年時,有77個女巫、13個男巫被燒死在這個地方,主體建築內部長廊,共有91盞燈,每盞燈旁邊講了這個人的故事。

走出長廊後,會看到Louise Bourgeois所設計的祭壇,祭壇內是一個火炬,上面有一把椅子,就是當年被燒死的人必須要坐上的椅子;觀看的人走進來時會在旁邊巨大的投影的玻璃鏡中看到自己和火炬,逼迫你要去思考這件事。
火炬旁邊有三個字: The Dammed(被詛咒的)、The Possessed(被附身的)、The Beloved(被愛的),這三個關鍵字就整合了整個建築的意義、整合了過去的歷史事件和現代的意義。

他在講300多年前的事和講我們現世的事情,有差別嗎?我們不是在現代社會裡四處在獵巫嗎?社會運作的重要道理就是要塑造全民公敵,我們獵了某一個巫,對他追殺到底!但回到人的本質上,他是不是一個可以被愛的人?

在都市裡講這樣的故事不太有感覺,在一個靠近北極圈的最荒涼的角落講這個故事就非常有道理,因為自然提供了這個故事最堅強的背景。當地的自然、石頭、生物目睹了當年的一切,所有的缺憾、痛苦,都可以還諸天地。 在現世所受的痛苦,飛到這裡可以得到全盤的療癒,千辛萬苦來到這裡,光是呆呆看著,生命就能獲得平息。最大的價值是讓我們獲得超越性的精神價值。

社會和個人的爭鬥永遠是社會關心的主題,最根本就是三個人中的兩個人和一個人的關係,我們假如是那一個人,就覺得很痛苦,假如是兩個人的其中一個人,就覺得是安全的。社會學的主旋律永遠都在社會和個人自由之間擺盪。

第二個議題是:在地球全面變成社會的當下,本來有荒野自然,但不停被開懇成為第二自然,那自然的意義是什麼?有趣的是整個全球當代工業化國家社會變遷的前提,有一個核心的主題是「再自然化」:把第一自然想盡辦法帶到人類世界,不只是保護它,而且要帶到人群居住的地方。例如日本的明治神宮在東京的市中心區種的所有的樹全部是購買的樹,是人不能進去做任何改變的。明治神宮曾是一期國家地理雜誌報導的主題,明治神宮擁有的自然物種佔全日本的70%,全部是一個巨大的衍生自然環境。

可以看到許多現在當紅建築師的代表性作品,核心意念都是re-naturalization (再自然化),把不受人類汙染的自然狀態儘量移入人類的生活時空。在人類的意識中,漸漸從indoor轉向outdoor的mindset,人生必須要經過自然的歷練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成人。現代人所受的各式各樣痛苦,必須到outdoor的自然世界裡,最終才能得到全然的救贖。

所有的人造物,包含建築、設施、公園的設計…都有一個主流的趨向:把空間的感覺全部從indoor望向outdoor,當然有必要的indoor,但仍需要對outdoor有嚮往、有延伸、有期望。

在爬山時對台灣的山屋最深惡痛覺的是:連新進的山屋都要把外面的景觀封閉起來,對他們而言,越少的開口,山屋越安全越持久。但對於所有爬到山上的人而言,他們的身體沒有死亡,但心靈已死了。這是與世界的心靈的轉向是背道而馳的。

歷史上也只有當下,是空間、自然和社會學有種莫然合體的感覺,這三個領域裡的知識和動向有集體的交會,雖然社會的緩慢位移,但許多的微型空間革命已緩緩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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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vonne Chen
藝文展演參訪筆記

沒定性的訊息雜食者/善感理性矛盾並存雙子座/做設計但不想被設計/也許已被設計給設計了/期許熱情不滅/做一 個謙虛的學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