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香港同志電影節感言
今年的香港同志電影節剛舉行完,今日的時勢,如果這就是最後一屆,完全不出奇!
今年自己大約只看了一半的電影,印象深刻的比較少,所以不打算詳細談,反而想說一些感受和自己察覺到的一些現象。
亞洲的同志電影,以前多集中在中台港這些地區,但近年間,數量銳減。內地政策和社會風氣驟變,劇本審查,資金不足,加上疫情,能夠拍得成的不會多,即使有人排除一切困難拍攝了,最終不會取得放映證,不能公開放映,應該連參與外國的電影節也不能。因此今年只有一部來自內地的短片,只此而已。
香港的竟然更加少,不過有一個免費放映單元,包括三部短片,都是已經在其他場合放映過。而台灣的,很顯然易見是相對非常多元,非常多產。沒有如去年的《刻在你心底的名字》或《親愛的房客》那種引起很大討論和關注的電影,今年的焦點導演是周美玲,她的四部電影,主要講述女同志的故事,多年後回看,依然有很重的份量。而今年開幕電影之一的《揭大歡喜》,是將莎士比亞名劇《As We Like It》改編,而且改成全女班演出,回應莎翁年代,女生不能踏足舞台的禁忌。誠意和勇氣都可嘉,但出來效果自己覺得是強差人意,有其不足。
而另一方面,在中台港以外,日韓兩地的影片卻日漸發展成熟,佔據了開幕和閉幕的埸次,提供了另外的選擇,也見到受歡迎程度提升。以現時形勢,在不久的將來,會是變成台日韓的局面。而這三地的同志電影,都很受腐女們歡迎,尤其是小鮮肉的BL故事,入場觀眾隨時女多過男。這種發展不能低估,也可以去左右市場的定向,除非有關當局出手,由上而下施壓,這真不好說。
今次有兩部短片皆以弱聽人士為主角,一部美國片是在疫情期間,以視像會議方式籌備,而兩位女角都是弱聽的,在疫情封城下,即使算是隣居,也鮮有見面機會,那如何互訴衷情呢,非常時期,非常方法。這部只有約十分鐘的短片,沒有一句對白,只有手語和字幕,背景音樂略嫌太響。原片名叫《Aimee, Victoria》,就是兩位主角的名字,但中文譯作《愛情會戰勝歸來》,個人認為是神來之筆!
無獨有偶,唯一的內地參展影片《手得雲開(Handscape)》,則以一個深愛跳舞的男孩和他媽媽的衝突為題,而大家亦是以手語溝通。嚴格上,這未必算是同志電影(可能是其能夠拍攝並取得放映證的原因?),只是借一個愛跳舞的男孩發揮,只是觸及性別定型的題目。媽媽覺得男孩子不該跳舞,會被人取笑。男孩為了要去參加選拔,盡力說服媽媽。這個男孩演活角色,而且跳的一場舞,也很有活力,充滿正能量。
近年來,變性人的話題在同志電影中較多見到,今年的閉幕片《午夜天鵝》口碑不錯,而且會即將正式公映。而一部韓國短片,主角因為未得到性別轉換的確認,仍被徵召入伍,要接受軍訓,過程亦莊亦諧,是一種新體驗。另一部台灣短片,說的是一個十三歲男孩的啟蒙。這個年紀,開始有幻想,而在手機年代,在程式跟其他同路人接觸探索,也十分現實。不知道在台灣社會,有沒有甚麼異議聲音呢?
同志電影的題材,由描寫自我認同,出櫃到社會認同,登展到今日已是十分多元化,同性婚姻合法化也有近二十年,大家會談家庭議題,同志長者的生活,甚至死亡,遺產繼承這些議題,也很理所當然。而各種不同光譜的性取向,已不是單單同性,異性和雙性的幾種說法,甚至有無性戀(Asexual)的說法。暫時未接觸過有人自我介定為這類人士,電影內也甚少見,但不表示他們不存在。
而一些國度,一些範圍內,同性戀依然是個禁忌。今年一部羅馬尼亞電影《真相勿語(Poppy Field)》,正好碰上這個難以掌握的情況,關乎一個警員。可惜電影有點避重就輕,有點失焦。前小半段,他的男友從德國來探他,提議他們一起去渡週末,但他支唔推搪。後來他的姊姊來訪,帶來一些家鄕食物,和他的男友會面,力數他的生活悶旦。這一節很家常,觀眾仍未知道他的職業,和男友感情也相當要好。
但他一上班,電影便變成另一部電影,甚至有點紀錄片的Feel。他原來是個警員,當晚有一個同志機構在一間市內戲院放映一部女同志電影,有反同組織踩場,佔領戲院阻礙放映,警察奉召到場排解。三方面言詞來往,毫無進展,警員只是分隔雙方,保持冷靜。部分警員到處遊走,到後巷抽煙之類。男主角遇到一個人,對方認得他曾在同志場所遇過他,但他否認。對方不忿,反問他:而家唔識我嗱?對方咄咄逼人,主角老羞成怒,出手打對方。其他警員拉住雙方,將主角帶回已空無一人的戲院,由其他人處理。影片之後便是看警方如何處理,一級護一級,雖然有責備,也有抱怨,但已經沒有了同志身份這個元素,最後天亮前,隊長開車送他回家便算解決完結,連他的男友也沒有再現身。這影片有它的moment,有不錯的故事前設,但execution很失焦,十分可惜。
時代畢竟前進了,在歐美地區,同志議題已分散,也連接其他社會和家庭議題。揭穿了,大家還不是面對同樣的現實生活問題,和性傾向沒甚麼直接關係。大家已接受了在這個社會內,有各式不同的人物。今年自己最喜歡的一部是《閃爆銀髪族(Swan Song)》,一位女前顧客離世,遺願是請光顧多年的美髮師,出山再為她的遺體服務。過程中,他也回顧自己的一生,有痛有恨,有愛有樂,有喜有悲,最重要是演活自己。故事是根據真實人物Pat Pitsenbarger的生平改編,德國演員Udo Kier維肖維妙的演出,是最好的致敬。我就是我,我過我的生活,不需要向大眾抱歉,不用賠罪。
只是在某些地方,情況卻是反其道而行。如果這個歷史悠久的香港同志電影節,需要為時代的倒退而落幕的話,損失的,將無法彌補!我們只能默默地祈禱,「願每天美麗,直到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