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與土耳其不好說的過去。那一年,我們人口交換

五月第一天,來到希臘海城佛洛斯 Volos/Βόλος 。一個中文維基條目下收三百字的城市;佇立在中文市場想像外的希臘。

佛洛斯不是旅遊亮點。愛琴海灣的港市裡,它既沒有輝煌歷史也沒有藍頂白牆的小屋;沒有大批打卡也省了送往迎來。它是住人的城市,記錄居民的喜怒擔憂。我們到的第一個週六就跟當地大學的學生上街遊行,抗議水泥廠在夜間偷偷幫市政府燒垃圾。

除此之外,佛洛斯最震撼我的不是美食美酒,

而是1920年代希臘和土耳其間『人口交換』的傷疤。

希臘和土耳其的恩怨要上溯至東羅馬帝國被滅後的1453年,直到1832年希臘獨立。近四百年間希臘無所謂希臘而屬於鄂圖曼土耳其帝國。

座落在土耳其海岸線上,由希臘人建立的城市Ephesus。足以說明希臘與土耳其的海線文化曾在中世紀融為一體,密不可分。

鄂圖曼用宗教封建混搭自治控制領土。看似包容,但若有威脅到主流政教的可能,種族大屠殺在所不惜。

十九世紀民族主義興起。『一國一民族』成了默認的口號。
1923年第二次希土戰爭後雙方簽訂《洛桑和約》。確認一邊一國和現今的主權界線。希臘如願拿回地中海諸島。但新畫的國界卻成了更多人民流離失所的開端。

國界畢竟無法定義人民糾葛了數世代的情感。

通婚、通商、遷徙移居甚至以另一種母語重新深根。在新的土耳其境內有無數說著土耳其語的希臘裔人;而在新的希臘境內亦有操持希臘語的土耳其第N代。但為了強制實現『一國一民族』,雙方政府逼迫各自境內的另裔居民立刻搬回「祖國」。即便許多家庭在血緣上早已分不清誰是土耳其誰是希臘,仍要遵循另一道牌坊:

宗教。

描述希土人口交換的紀錄片《From Both Sides of the Aegean》2014年在紐約公映。

於是1920年代希臘和土耳其間強迫的『人口交換』變相成為『教徒交換』。土耳其境內150萬東正教徒;和希臘境內的50萬穆斯林在和約簽訂後原地成為宗教難民,被驅趕或改信;沒有清晰的路線或落腳計劃,「只能帶走手所能提的東西」是難民唯一接收到的指令。

他們倉皇遺留的居室、商店、教堂隨著人去樓空大半被摧毀;一路的飢寒交迫,更讓許多難民得親手在途中埋葬無法承擔遠行的家人…

連結是詳盡的人口交換背景敘述。本圖標出了新畫的希臘境內,交換後的各城人口增長比例。

港市的佛洛斯不可避免地接收大量「回歸祖國」卻惶惶不安、從零開始的人們。以流經市內的克拉芬斯地多納溪 Krafsidonas為界,劃出希臘難民與原生希臘人兩區,展開長達一世紀的融合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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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邊的安吉
貓眼看德國 See you in Deutschland

台灣製造,加州設計。曾是美國快產業的廣告創意,旅居慢調德意志後磨心練習好好生活,重新認識人與事物的簡單面。砍掉重練,現於漢堡藝術大學咀嚼社會工作面向的 Social Design。輕度左派。中度極簡主義者。重度貓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