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國旗出場的時候,應該有許多人猜到這是哪個國家了。他是亞洲最年輕的國家,前身為印尼一部分的東帝汶。
先簡單談一下這個標題黨是怎麼回事。如今世界上其實有數個國家不太喜歡用英文稱呼自己的國名,其中像是Cape Verde(維德角,還記得他嗎?在貝里斯那一集我們講到教宗子午線時有提到),一個西非島國,更希望在國際名字被寫成Cabo Verde(葡萄牙文),或是曾為法國殖民地的Ivory Coast(臺灣翻譯為象牙海岸,中國及兩個特別行政區則稱之為科特迪瓦),就偏好被稱為Côte d’Ivoire(法文)
而東帝汶也是這一系列的國家之一,他的英文國名為East Timor,但他更喜歡曾經殖民過的葡萄牙名字Timor Leste。有趣的事情來了:Timor是從馬來語timur來的,而timur的意思是東邊。另外Leste是葡萄牙語借用法文的l’est來的,意義是,你猜到了。東邊。因此無論是East Timor,或者是Timor Leste,其實東帝汶的名字,更應該被稱為東東。
說是這麼說啦,但如果我們去看東帝汶的官方語言Tetum(德頓語,南島語系語言)的話,其實他們自己稱呼自己國家的名字是Timór Lorosa’e,這個名字翻譯成英文其實是East……East
啊就真的叫做東東,沒有辦法。
(以下補充,其實Lorosa’e雖然是指東邊,但是更有指稱升起的太陽的意思。所以其實這個國家也可以叫做旭日東昇,但聽起來太像我家附近的建築標案了。所以以下我都會用東東稱呼東帝汶。)
0. 國家傳說(故事來源取自這裡)
許多年前,在東東存在之前,有隻鱷魚在很遠很遠的地方,生活在沼澤裡面。他想要成為一隻大鱷魚,但是食物好少好少。他越來越虛弱,一天一天難過了起來。
為了尋找食物並且實現夢想,他離開了家,前往廣袤無邊的海域。但天氣越來越熱,而他距離海邊還好遙遠。這隻小鱷魚變得越來越乾,越來越絕望。他在路上動彈不得,只能躺下等待死亡。
一個路過的小男孩看到了鱷魚,覺得他好可憐。於是拖著他前往海邊。一碰到水後,這隻鱷魚又變得生龍活虎起來。他非常感激這個小男孩。「小朋友,你救了我的命。如果有任何我能夠幫你的地方,請告訴我。我願意為你效勞。」
數年之後,這個男孩找到了這隻鱷魚。鱷魚已經變得又大又壯。「我的鱷魚好兄弟」,男孩說,「我也有個夢想,我想看看世界。」
「爬上我的背吧」鱷魚說。「告訴我,你想往哪裡去。」
「我想往太陽的方向過去。」男孩回應。
鱷魚往東邊的方向游去,他們在海上旅行了好多年,有一天,鱷魚跟男孩說。「我的好朋友,我們旅行了好久,好久。」
「但是我的時刻已經到了。」
「為了感謝你的救命之恩,我會化作一個美麗的小島。你與你的孩子可以在那裏生活,直到太陽降落在海上。」
鱷魚死亡的時候,他變得越來越大,他的堅硬的背部變成一座又一座的山,而他的鱗片則成為Timor島上的山丘
直到今天,東帝汶的民眾在海中游泳,潛入水中時,他們總會說「不要吃我,鱷魚兄弟。我是你的親戚。」
註:我很喜歡這個故事,但顯然這句話沒什麼效果。去年在東東共和國幾乎每個月都會有一個人被鱷魚吃掉。最近在這一帶到索羅門群島越來越多鱷魚攻擊人的事件。澳洲保育學家目前正在懷疑是不是他們的保育工作做太好了才會讓鱷魚競爭到沒食物吃。
1. 宗教
身為一個曾經被印尼殖民統治過24年的國家,或者是在東南亞地區,宗教答案不外乎就幾個:穆斯林(聽說現在全世界最多穆斯林的國家不在北非或是中東,而是亞洲印尼)、印度教(實際上目前只有少數東南亞民眾的宗教信仰是印度教)或者是佛教(泰國嘛)。
但當問到東東時,答案其實可能會出乎你意料。
先簡單說一下宗教傳播史。伊斯蘭從大概西元七世紀才開始發展起來,起源地是在阿拉伯半島地區。後來藉由各個王國迅速向西傳遞,全盛期時是一路打到伊比利半島,也就是現今的西班牙與葡萄牙地區
往西傳算是很順利,有戰爭有土地。但往東的路上就有點取巧了。還記得中國現在在搞的一帶一路嗎?那是一個仿照走中亞的絲路以及走麻六甲海峽的海線重新建立的一套戰略措施。而當年,往東傳的伊斯蘭教就與絲路有極大關係。但儘管絲路讓伊斯蘭教傳遞變的方便,但最主要的助手也可能是遜尼派的蘇菲主義(Sufism)。
一個宗教在傳播的路上,最困難的是讓新的信徒願意追隨。當時許多加入伊斯蘭的人其實是看上了伊斯蘭教裡的蘇菲主義,蘇菲主義通常被視為伊斯蘭的神祕色彩以及內在面向。時常藉由複雜的儀式與先知留傳下來的書、行為與默認試圖達成完美的膜拜,充滿隱喻、跳舞、稱頌等儀式。並透過這些儀式看見阿拉,或是讓阿拉看見自己。
蘇菲主義成為了最重要的推手,另外伊斯蘭在東南亞傳教之時時常會借用之前印度教和佛教的寓意轉成自己宗教的內容。然後還有古蘭經翻譯到馬來文和爪哇語都對於伊斯蘭的傳播非常有幫助。
這一切的時間點發生大約在10-11世紀,傳教的中心也幾乎是在蘇門答臘北端的亞齊(Aceh)與馬來半島南部的麻六甲(Malacca)。造就了後續印尼與馬來西亞成為亞洲最大伊斯蘭國。
但相對於西邊的伊斯蘭主體,東邊的東努沙登加拉(East Nusa Tenggara)與東東實際上是羅馬公教為主的宗教主體。主要起源於15-16世紀時,葡萄牙人到了摩鹿加群島(Molucca Island)與印尼東邊的東努沙登加拉(East Nusa Tenggara)。並在當地建立羅馬公教的原因。
自從獨立建國後,東東從來沒有建立國教。國內擁有宗教自由,儘管許多穆斯林在獨立之後害怕遭到報復(為什麼會這麼說,後續會講)而逃到印尼去,東東始終宣稱宗教不是他們殺人的藉口。
語言與人口
東東的官方語言為葡萄牙語與德頓語(Tetum),後者為南島語系語族。值得一提的是,Timor島有East Timor與West Timor,East Timor就是東東,West Timor則是西東
人口組成上,東東更偏向於巴布亞新幾內亞的文化圈,語言上非常分歧,超過三十多種語言在使用,而西東則多半為說印尼語的瓦布梅托(Uab Meto)部落。除此之外,西東的經濟也比起東東好上許多,因此基於各種考量,西東一直沒有想要加入東東變成一個大東國家(Timor Country)
我到底在說什麼……
可能有人會好奇,那一塊土地為什麼是東東的。這個有點複雜但又沒有那麼複雜。簡單來說,那一塊土地名字叫做歐庫西(Oecusse),葡萄牙最一開始在東島(Timor Island)建立殖民地的時候就是選在那邊。因為那裡的北方就是葡萄牙已經佔領起來的索洛群島(Solor Archipelago)
之後葡萄牙人一直佔著這塊區域不放,一直要到1975年,完全不把東東當一回事的葡萄牙在當地的總督被政變倒台,東東共產黨上台。基於對共產國家擴張的恐懼,印尼迅速在一年多內拿下了東東所有的領地。但儘管軍事占領了二十多年,印尼從來沒有把歐庫西畫回西東
所以當東東之後在一次獨立公投獨立時,其實理當是文化上數西東的歐庫西就變成了東東的外飛地(這個概念我覺得英文比較好記,叫做exclave,簡而言之就是一塊與首都沒有陸地相連,也不只隔一片海的領土,像是俄羅斯的列寧格勒就是俄羅斯的exclave)
現在的歐庫西是東東的特別行政區。有著與東東不同的經濟法律。
人口部分,因為東東不太喜歡普查人口,所以就連官方對於實際數字多少都沒有什麼概念。大抵上沒有一個統一的族群統計。大致分布如上圖
經濟
東東的經濟簡單數據上一下:(抄襲自維基百科)
- 因為沒有數據更新,基本上2007年統計全國一半人口處於貧窮線以下,52%的人日薪低於1.25美元,一半的人是文盲。
- 出口最大宗:新加坡(60.6%),進口最大宗:印尼(40.3%)
- 基尼係數(一種計算分配平均的參數,越高代表越不平均):0.38(參考比較,2018年的台灣是0.338,中國是0.468,2016的美國是0.414)
- 人類發展指數:0.626(全世界排名131/189,排行中等)
- 失業率約18%
- GDP(PPP)為7228,排名為121/189(快速解釋,GDP分成名義上的與PPP的,PPP是換算過國內物價水準的數字。比較能夠好好呈現他們實際上到底賺的錢值多少。另外臺灣的GDP 名義上是25000上下,但PPP就有55000。全世界應該可以排到15/190)
做個總結,東東的國家收入來源基本上有95%來自石油在支撐。考量到在「歷史與政治」篇章中提到的友好自由鄰國澳洲會來搶油這件事,實際上並不樂觀。國內貪腐盛行造成政府效率不彰、法院公正不足。政府部門採購不透明且國內反貪的組織沒有公權力。目前總統與總理正在角力。政府的預算甚至會需要國外(澳洲)幫忙金援。
政府架構
- 單一半總統代議民主制度
單一指的是只有一個最高行政機關,沒有邦聯或是聯邦。
半總統指的是行政權分在國家領導人與行政領導人手上。以東東為力有總統與總理兩個行政首長。
代議民主制度簡單說就是由國會幫你代勞決定各種政府與立法事務,基本上目前所有的民主制度都是這個。
2. 三權分立,有行政權、立法權與司法權。
3. 國會總計65席,目前是兩黨制,一邊是老牌社會主義政黨Fretilin,但只有23席,另一邊拿下34席,過半的是三黨聯合的改變進步聯盟(AMP)。總理由改變進步聯盟的Taur Matan Ruak擔任,總統則是Fretilin的Francisco Guterres擔任。
難怪在那邊爭權奪利。
歷史與政治外交事件
簡而言之:
- 葡萄牙跑來這邊建立殖民地
- 二戰期間澳洲與荷蘭佔領東島,做為減緩日本入侵的手段。鬧得之後日本人在當地和澳洲軍隊以及當地人民打游擊戰。在澳洲軍隊撐不住往後退後,當地人民繼續和日本人作戰,死傷慘重。將近四萬到七萬人死於二戰期間。
- 二戰結束後葡萄人人又回來了。但沒有要好好統治的意思,1955年成立的葡萄牙共和國說這裡是我們的海外領土,然後就像所有海外領土一樣完全沒有像樣的統治(三小,葡萄牙?澳門這樣東東也這樣?)
- 當年的印尼因為併吞了西巴布亞幾內亞,正在焦頭爛額。屢屢在聯合國宣稱他們對葡屬東東沒興趣
- 1974年葡萄牙爆發革命,他們立刻宣稱東東不屬於他們了。東東內部有兩個政黨想要合作一起幫助東東獨立,但沒過多久就爆發內戰,簡稱Fretilin的社會主義政黨在和葡萄牙軍隊合流下阻止了另一個政黨UDT的軍事政變
- 印尼看見共產主義派的政黨崛起,因此併吞東東。印尼併吞東東的過程據東東的接納、真相與和解委員會數據,約10萬人死亡。
- 澳洲對併吞持支持態度,成為當時世界上唯一一個承認印尼對東東主權的國家。儘管身為一個自由國家,國內四名記者死在報導東東被併吞的戰場上,但澳洲看到更大的東西:油。為了油,他們非常樂意讓當年英勇對抗日本的東東人去死。(儘管澳洲人超級支持東東,不希望東東被吃掉。但政府顯然完全不care)
7.5 澳洲在東東獨立後為了得知東東對油田的開價底線,讓應該做國安的情報單位跑去東東的首都帝利的總理單位裝監聽器喔。(以下為相關事件連結)
8. 美國也持支持態度但不像澳洲這麼明目張膽,主要是說,反共產的行為他們都支持。但就是希望印尼快一點吃下東東,不要鬧出太多聲音。以上說法出自美國最優秀的國務卿季辛格。同時他也要印尼稍微等一下,等美國總統福特回到美國後再幹。這樣他們就可以確保國家不會有太多雜音,也能夠第一時間面對。
8. 1991年,帝利大屠殺(Dili Massacre),又名聖克魯斯大屠殺(Santa Cruz Massacre)。屬於印尼當時針對恐怖主義的「和平運動」之一環,簡而言之當時發生的事是,葡萄牙人外交來訪,印尼取消某個支持Fretilin的澳洲記者採訪橋段。當地民眾想要藉由採訪增加媒體音量失敗非常不滿。因此開始和平示威。印尼於是出動軍隊,讓示威和平。當時兩名美國記者,Amy Goodman與Allan Nairn正在便衣拍攝,結果把整個過程都拍攝下來。兩名記者甚至衝上前去試圖以記者身分保護東東人,當中的男記者Nairn被印尼軍隊以武器敲碎頭骨。這位Allan Nairn之後跟印尼槓上,儘管被印尼稱之為「危害國家安全」的存在,他仍多次非法進入東東並做報導,最後說服美國政府停止對印尼的援助。
9. 東東的帝利大屠殺在這兩位記者的團隊偷渡影片至澳洲並轉手給荷蘭記者後,並在美國的節目上播出。在全世界嘩然以及人權組織共同合作,葡萄牙政府加強外交活動,和印尼達成協議,由UN舉辦獨立公投。這場獨立公投也有印尼軍隊的武裝勢力在後面,當時的軍隊對於大家都投給獨立很不滿因此燒砸搶樣樣來,據說當時死了將近1400名東東人。在政局極度不穩下,澳洲向UN請求由他們主導組織維穩部隊進入東東。在澳洲為主的UN維穩部隊的管控下,這場獨立公投最後以34萬對9萬大獲全勝
10. 1999到2002年東東被轉移給聯合國東帝汶過渡行政當局(United Nations Transitional Administration in East Timor),並在2002年5月20日以東東共和國身分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