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津 – 戊辰戰爭的烙印

Hong Lam 林奕康
途安人記
Published in
Feb 4, 2020

「會津藩是為了守護將軍家而存在,如有藩主背叛則非我子孫,家臣不可跟隨。」這是會津藩祖保科正之所寫的「會津家訓十五箇條」中的第一條。

會津歷代藩主一直謹遵這一條家訓,直至幕末的九代當主松平容保。

文久一年(1862年),幕府有感代表著幕府在京都進行朝廷交涉、治安及管理的京都所司代,在面對眾多尊王攘夷浪士在京都的天誅暗殺行為已經無能為力,所以另設京都守護職一職,選取自身擁有強大兵力的親藩出任以更好的控管京都。二十八萬石的親藩會津藩主松平容保,正合付要求。

名聞遐邇的新選組,在仍然被稱作「壬生浪士組」的結成初期,便已經在京都守護職松平容保的配下。

據說當時因為新選組表現在預期以外的出色,池田屋事件及禁門之變後,新選組局長近藤勇被昇格成為旗本,之後新選組更成為幕臣。

東京板橋區的近藤勇之墓,實為處刑之地(攝於2010年12月30日)

後續的發展大家在不同媒體大概可以知道:在末代將軍德川慶喜的「大政奉還」後,日本終究避免不了一場內戰。

在戊辰戰爭中的第一戰鳥羽伏見之戰,幕府軍在兵力有優勢下,被薩長的新政府軍用現代化武器打敗。身處大坂城的德川慶喜陣前逃回江戶,新選組戰後亦乘幕府軍艦富士山丸撤退到江戶。

在江戶,近藤勇被封為若年寄,受命組織甲陽鎮撫隊前往甲府城這個江戶的屏障,但在兵力不足下遲遲未動身。最終東山道先鋒總督參謀板垣退助率先攻下甲府城,在懸殊的兵力兼無城可守下,甲陽鎮撫隊很快便被壞滅。而近藤勇不久後便在下總國流山意外被新政府軍包圍,送到今東京都板橋區被處決,首級則被送到京都三条河原示眾。

會津若松巿東山町天寧寺的近藤勇之墓(攝於2020年1月21日)

近藤的遺體被領回後,遺髮被土方歲三帶到會津若松巿東山町的天寧寺下葬。土方歲三在宇都宮攻防戰後到達會津若松,除了曾經住在七日町的清水屋,據說之後就在天寧寺附近的東山溫泉休養。休養過後,再參與了會津戰爭開端母成峠之戰﹐然後為尋找援兵而離開會津。

會津若松巿七日町阿彌陀寺的齋藤一之墓(攝於2020年1月21日)

而另一新選組的知名幹部齋藤一,自到達會津後便改名山口二郎,留在會津與會津藩一起奮戰至會津開城投降,命運亦跟會津藩士們連在一起,隨新政府的命令及安排而四處漂泊(成為警官改名藤田五郎之類的故事大家應該從漫畫浪客劍心裡略有所聞了吧?)。在西南戰爭後一直在東京生活的齋藤一,在大正四年72歲之齡過身。據說,因為他大半生都與會津人結緣,妻子高木時尾亦為會津藩士之女,最終後人按他本人意願,下葬在他最後以幕臣身份奮戰之地 – 會津若松巿七日町的阿彌佗寺。

會津藩作為助幕的中心勢力,加上在王政復古前擔任京都守護職與薩長等志士們的種種恩怨,以薩長為核心的新政府軍無論在公在私,自然恨不得把會津藩除之而後快。

戊辰戰爭自慶應4年(1868年)1月鳥羽伏見之戰展開、4月江戶無血開城以後,新政府軍的優勢漸見明朗。這時的會津藩仍然謹守藩祖保科正之的家訓,堅定不移地輔助已經是強弩之末的德川幕府。

從母成峠之戰開始後的會津戰爭圖表,若松城在9月22日開城投降

在8月21日的母成峠之戰擊敗會津、幕府聯軍後,板垣退助率領的東山道新政府軍便馬上進攻會津若松城。會津若松的籠城戰進行了約一個月至9月22日,松平容保見仙台、米藩皆歸順新政府再無援軍的希望後,決定開城投降。

掛上悲劇之名的會津藩家老西鄕賴母像(攝於2020年1月20日)

當時的會津藩若有數千兵力,面對新政府軍數萬官軍超過二十倍的兵力,順理成章地演變成籠城戰。當時會津藩很多人都做好要玉石俱焚的準備。

主和派的家老西鄉賴母帶同長子登城準備作戰,為免消耗籠城時候的糧食而留守的妻子千重子(或作 千惠子),為免受到被新政府軍逮捕的恥辱,於8月23日帶領家族共21人自刃。當時的千重子34歲,21名家人包括賴母的五名女兒(由2歲至16歲)、母親及兩名妹妹等等。

會津武家屋敷內重塑西鄉賴母一族自刃的凄慘情景(攝於2020年1月20日)

後來成為初代眾議院院長的官軍土佐藩士中島信行,因戰況激烈為躲避槍炮而進入西鄉宅內,馬上被如此多婦女集體自刃的凄慘情景嚇了一跳。

據他所言,當時有一位年輕的少女仍未斷氣,問他:「你是敵方還是我方?是我方的話請幫我介錯。」中島不忍心,於是回答「我方。」再拔短刀替她介錯絕命。一般認為,這名少女是16歲的長女細布子。

除了西鄉賴母一族,據說很多會津藩士的家小都在城下自刃。

而在若松城告急以前,會津藩士中野平內之妻孝子不願袖手旁觀,以寧作玉碎的決心,與很多相熟的女子約定,若松城告急的話她們便會出戰。

8月25日,決心出戰的中野孝子帶著兩名女兒及數名相識的婦女,手執薙刀,往城的西北方出發,加入當時的幕府會津聯軍,進攻擋在神指區淚橋的官軍。

2013年NHK大河劇照,由黑木美沙飾演的中野竹子(圖片源自網上)

據說當時的官軍看到敵方陣中有女子,嘲笑聯軍並決定只生擒娘子軍。但當時的娘子軍不甘被小看的侮辱,揮舞著薙刀奮勇作戰,把官軍嚇了一跳並取槍進行射擊。據說當時20歲(有異說18歲或22歲)文武雙修的長女中野竹子頭部(有異說胸部)中槍身死,身邊16歲的次女優子馬上為其姊介錯,以免首級落入敵軍手中。

飯盛山上的會津藩殉難烈婦碑(攝於2020年1月21日)

娘子軍回到城中後,據說中野優子加入了松平容保義姊的照姬的護衛娘子軍,與山本八重一起在籠城戰中奮戰。

會津藩把城內的藩士及兵力組織成玄武、青龍、朱雀及白虎四隊。當中50歲以上的玄武隊及14–17歲的白虎隊均為300–400人的預備兵力。

飯盛山上的少年武士慰靈碑(攝於2020年1月21日)

白虎隊當時的工作本為守備城下町,但在戰況一面倒、主力部隊陷於劣勢之下,寧作玉碎的白虎隊亦開始向前線據點進發。其中白虎隊的第二番隊出發往戶之口參戰,但會津軍很快便在戶之口被擊潰,二番隊亦有數名戰死者。

白虎隊自刃之地(攝於2020年1月21日)

8月23日,傷疲的20名二番隊成員到達若松城東邊郊區的飯盛山。他們在半山上向若松城觀望,看到城外的火光與煙,誤以為若松城已經被攻落。

20名少年一起自刃,19名身死。飯沼貞吉據說為最後自刃的一人,以脇差直刺咽喉卻未能即時殞命。

左圖為從飯盛山眺望若松城(約在石像手踭下方),右圖則是在若松城天守遠望飯盛山(攝於2020年1月21日)

據說,當時會津藩士印出新藏的妻子因為兒子拿著鐵炮外出,遲遲沒有回家,擔心之下便外出尋找兒子,意外地到了飯盛山上,救了飯沼一命。

按飯沼貞吉遺下的《白虎隊顛末略記》,說當時二番隊在決定自刃前有一番激烈的爭辯,到底應否奮死反回城內、以敢死隊形式衝向敵陣同歸於盡,但最終因為害怕反被敵軍俘虜受辱而決定自刃。

這股寧作玉碎的會津魂,使會津藩不論男女老幼,皆在會津戰爭中鼓起勇氣謹遵家訓,迎接自身的命運。在會津戰爭中拼死抵抗一個月後,會津投入作戰的死傷達三千多人。

明治維新以後,會津對薩長的怨恨始終沒有消退。在西南戰爭時,因為對手是前薩摩藩的大人物西鄕隆盛,會津出身的志願投軍者特別多。對大久保利通及西鄉隆盛兩名重量級薩摩出身的政客未能善終更感到高興。

飯盛山參道入口的白虎隊記念館,內有大量會津的珍貴史料,非常值得一遊(攝於2020年1月21日)

維新後,前身為長州藩的山口縣成為「政治大縣」,時至今天仍然是內閣總理大臣輩出的縣府(包括現任首相安倍晉三)。據說福島縣因此受到打壓,經濟及交通始終沒有受政府支持而發展。

在1986年時山口縣萩巿曾經以「已經過去了120年」為由伸出友誼之手,希望與會津若松巿以締結友好都巿的方式和解,但會津若松巿則絲毫不給面子,以「才過去120年」的原因拒絕。

不過,雖然友好都巿未滿,但兩地交流據說自此開始破冰而頻繁起來。

綾賴遙飾演的新島八重,手持鉄炮在會津戰爭中奮戰的一幕

在2011年311大震災後,NHK為支援福島縣的重建,馬上企劃以會津藩出身的新島八重(亦即冠夫姓後的山本八重)為主角的大河劇《八重之櫻》。

不過,綾賴遙出演的八重性格爽直卻剛烈,深具會津藩風,當年嫁與同志社創辦人新島襄後,對同志社內薩、長出身的學生非常冷淡。

這股寧為玉碎、以死盡忠的會津魂,從幕末一直到現在,仍然深深刻在會津人的性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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