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王文興,和生命裡必然的欠缺

凌晨的時候,被稱為現代主義作家的王文興去世了,我清楚的感知到一個狂飆的時代已經翻篇,但我卻還是想念著60年代。

我的碩論是研究王文興《十五篇小說》。

王文興的《十五篇》是他在就讀大學時期,和幾位好朋友創辦《現代文學》雜誌時投稿的幾篇作品,從他們的發刊詞中就可以讀出當時這些年輕人的叛逆和野心。

《十五篇小說》是他年少時期的青澀之作,彼時他還沒寫出被人譏諷為「重新發明車輪」的《剪翼史》,也還沒有完成他的兩本巨作 — — 《家變》和《背海的人》。

《十五篇》是他在就讀大學時期,和幾位好朋友創辦《現代文學》雜誌時投稿的幾篇作品,從他們的發刊詞中就可以讀出當時這些年輕人的叛逆和野心。他們說要對舊有的文學進行一些「破壞性工作」,將藝術作為時代性的革命。

就算是將這段話搬來現代來講,聽起來也是夠囂張跋扈。但正正是這些口氣很大的幾名年輕人,日後竟真的撐起了台灣文學的半個江山,他們就是白先勇、陳若曦、歐陽子和王文興等人。

在那個盛行美國風潮及流行著一句句「來來來,來臺大。去去去,去美國」的號召下,現代主義作家們學習西方文學理論,同時做著創新的藝術風格,將被認定為背德的、羞恥的話題都搬上檯面來說。

60年代,將文學作為思想試驗場的時代裡,他寫了少年因為愛上了隔壁少婦而邁入了思春期;也寫了一個小孩在偷看了裸女畫像後的性啟蒙。原本在傳統中國文學中難以啟齒的「性」,被他描繪的有滋有味、青澀又尷尬,就像是重回了彆扭的青春期。他也寫命運,寫一個因手掌生命線不夠長,而決定用美工刀延長的生命線的小孩,結尾盡顯對命運的譏諷和無力。

我曾經不只一次探問過自己,為什麼我會深受王文興作品的吸引。

或許是作家對創作的倔強和彆扭,也或許是他如希臘神話裡推著巨石的薛西弗斯,一方面感受到強大的宿命論,一面卻固執的向山頂走去。

在他的小說中寫過這麽一段話:「生命中有一種甚麽存在欺騙了我,而且長久欺騙我,發現的悲傷和忿怒使我不能自己。」

如今一個時代凋零了,王文興去世了,我也彷彿真實的領悟到了一種生命裡必然的悲傷與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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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彥瑄
這不是影評|@not_moviereview

傳播研究者、專欄作者。第六屆亞洲電影觀察團成員。研究興趣包含東亞流行文化、六〇年代台語片及視覺文化及影像研究。曾獲2019年國藝會視聽媒體藝術類「研究與調查」 補助。文章散見鳴人堂、釀電影、映畫手民。聯絡信箱:yenhsuan.h@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