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心得】《當神成為機械人:希臘神話如何透過科幻想像,探問人類生命的本質》三千年前的科幻故事

Tetsuo
隨筆手札
Published in
Jan 30, 2022
作者: 雅筑安・梅爾
  • 書名:當神成為機械人:希臘神話如何透過科幻想像,探問人類生命的本質
  • 原文作者: Adrienne Mayor
  • 譯者: 愷易緯
  • 出版社:八旗文化
  • 出版日期:2021/03/17

在《伊里亞德》之中,其中一段描述工藝之神赫菲斯托斯建造了一個三角鼎,會自動在眾神的宴席中穿梭,在桌椅之間為眾神運送仙膳與神酒。在千年後的今天,只要在房間裡放一個萬能遙控器,並將他連上手機的siri。一聲令下,便能自動開關家電。

從古希臘神話描繪的神奇三角鼎,到如今蓬勃發展的智能科技,這之中展現了人們從文明以來對技術的追求。無論普羅米修斯從宙斯那偷取火和技術給予人類,還是中國神話中三皇教導族人生火、行醫、種植……。從人類歷史發展以來,始終與技術有密不可分的關係。然而,從希臘神話中,也隱喻了許多科技所帶來的風險與宰制:伊卡洛斯對於人造翅膀太過於自滿,最終魂斷於愛琴海中;宙斯將潘朵拉丟下人間,為人間帶來的災難等等。對應於如今,社群媒體形塑了人們的日常生活,AI創作了新的詩句,人類彷彿遺失了部分文明,難以判斷這些科技的發展究竟是為人們帶來新的可能還是新的宰制。

《當神成為機器人》這本書,便是在科技迅速發展的當下,從神話(主要還是希臘神話居多)出發,與現代的科技呼應,藉此重新審視人與技術與世界三者之間的關係。遠古的神話清楚表現出了人對於人造生命的渴望,我們在身體強化上總是希望能夠超越人類的極限,希望肉體能夠永生,但同時也畏懼這種發展所帶來的風險。

本書總共分成九個章節,但我自己認為大概可以分成三個主要部分:身體、生命、希望與絕望。從神話中我們可以看到,技術的發展始終與人類身體有關。人的身體有所極限,我們無法永垂不朽,所以我們發展醫學、學習養生等等,利用各種方式希望能夠延長壽命。也因此,在各種神話中,我們都能看到利用技術延長壽命的描述,如美蒂亞利用類似換血的方式回春,利用食用神食嘗試不老不死等等。這些故事都投射了人類本身壽命與身體的缺憾,然而自古以來沒有人可以永生,神話之中也展現此種生命的必然的無力感。在海克力斯、阿基里斯等神話中,或許多古希臘文化中,可以看到對於青春、力與美的推崇,強調年輕就必須為了某種價值奮戰,即便曇花一現也要如夏花般絢爛,不該一事無成的度過一生。

人看待自己身體的缺陷,可以說是許多神話的開端,也使人類開始發展技術。如人類無法像鳥一樣在空中翱翔,所以代達羅斯藉由模仿鳥的翅膀,做出了人工翅膀以飛翔。從這類型神話之中,可以看出自古以來,人便不斷希望用技術強化自己的身體,因應世界的複雜與不確定,用更學術的話來中,從自古以來人類便是廣義的賽博格。

除了身體外,從神話中也可以看到早在好幾千年前就有許多如《銀翼殺手》般關於人造生命的故事。赫菲斯托斯除了前面說的三角鼎外,也曾打造過極度類人的黃金女僕,這些女僕各方面都與年輕女子無異,具備認知、情感等複雜行為能力。又或者由金屬所鍛造的塔羅斯,他雖然是由技術所造出,但卻有著人類般的悲劇遭遇。這些製造人工生命的描述,都反映了那個時代的人對於「人性」的看法,也藉由神話中這些人造生命的形象,引導世人去思索不同的世界。

不過,本書從這些古老的神話中想要說明的是,這些遠古神話除了表現人類身體的極限、人造生命等永恆的期望外,同時也包含著對科技發展的恐懼與擔憂。當普羅米修斯為人類帶來火之後,宙斯為了懲罰人類,命令赫菲斯托斯打造了潘朵拉。其後來被下令到人間打開滿溢著厄難的大瓶,讓世人永受苦難與折磨。其他無論是許多對於長生不死神話後面臨的永恆苦難、還是像伊卡洛斯因為對技術太過自滿而墜海,都告訴我們當技術的發展超出人類能控制的極限,極有可能遭到反撲。例外也如作者從神話和歷史中提醒的,無論是天神宙斯還是古代君王,多數看似美好的技術常常是為了統治和規訓所打造,像特洛伊的木馬或古希臘的銅牛。然而,如普羅米修斯警告世人千萬不要打開潘多拉的瓶子之外,我們似乎始終無法脫離對技術的渴望與對世界的好奇。如今正如眾神教導潘朵拉一樣,賦予潘朵拉人性以前往人間一樣,我們也利用的大數據讓機器學習,讓他得以在社會中運作。那透過回顧這些遠古神話能幫助我們什麼?

作者將這個問題丟給讀者,這當然也不會有唯一解答。不過我自己認為需要注意的事,當回顧這些希臘的古老神話時,常常能見到以悲劇收場的故事發展。在希臘式悲劇的美學下,容易導出一種「科技必然宰制人」的悲觀論調。在潘朵拉的故事中,希望雖然也被放置在潘朵拉的瓶子裡,但那究竟是真的希望,還是只是宙斯放進去騙人的惡趣味我們不得而知。

只是,透過閱讀這些過去的神話,我自己認為更重要的是,它告訴每個世代的人類都必須回應自己身處的時代:究竟我們想成為什麼樣的人?當我們常常以一句「科技來自於人性」來迴避與科技發展有關的問題時,但從神話中可以看出,究竟「人性」是什麼這個問題實際上都沒有正確答案。隨著技術的發展,我們也必須不斷地修繕自身,持續重新定義究竟何為「人」。正如古希臘藉由神話回應他們所屬的那個時代,那21世紀的我們又該撰寫出哪種神話與故事來回應我們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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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ts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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